英灵山的大名，齐虎悦早就听的耳朵生茧。他和大部分人一样，对英灵山只闻其名，不见其真，唯有太多幻想，盘桓脑海。

关于英灵山的的传闻，各式各样，都说的有头有尾，真假难辨。但毫无疑问，其中一点是无论如何做不得假。鼎岳城因它而建，已它为名。御战学堂位于深山，与之相伴。这等声势，就连作为族中权力中心的鼎王城都略有不如。

事实上，鼎王城若毁，还可重建。而若英灵山有恙，则人心崩塌。

对于族中战士而言，英灵山是一处不容亵渎的神圣之地，更是他们梦想的长眠之所。除此之外，他们真的别无所求……

战士不求终老，奋力拼死，能活着退役，寥寥无几。战士不守妻儿，久战边疆，甚至有些终其一生都难返故地。没有强大的精神作为脊梁，没有挚爱的亲人成为后盾，谁有能真的坚持一生，至死不渝呢？

要知道，每每有人战死，一句身归与土，魂附与山便是对战死者最衷心的祝福。

千百年来，一代又一代的英杰魂归于此，英灵山早非一山死物，而是一座屹立不倒的丰碑，活在族人心中。英灵山就宛如一座灯塔，寄托着族人的思念与崇敬，传承着不朽的精神与灵魂。

如今，时逢祭祖，则又将是一次精神传承。

……

都说长夜漫漫，唯独今夜格外漫长。

第二天，连日的多云，终于在今日化作了雨泪。当淅淅沥沥的春雨笼罩世间，灰蒙的天穹下，一丛丛的翠绿在沐雨生长。新老交替，春生秋枯，此情此景，总让人心中多有沉重。

天还未亮，齐虎悦几人早已整装代发。得知了今日英灵山一行，谁还能安然入眠？一晚睁眼数次，着实难熬。

盼着盼着，眼见窗外微微泛亮也就不睡了。不知是谁先翻身起来，没人带头还好，这一起身，余下几人好似早有约定一般，也都翻身而起。

时间还早啊！

洗漱完毕，最后一点睡意被驱逐干净。穿上换洗的学员制服，明明整了又整，已经挑不出任何毛病，兀自还在那里打理。没谁开口，每个人都在尽可能的整理着自己的仪表，力图展现最好的风貌。略微压抑的气氛，使得每个人都绷紧了心弦，就连脸上的表情都找不到任何瑕疵。

右臂缠好了学堂发下的黑色丝带，搭理好一切的众人就这么枯坐在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的目光深处，都透着局促与紧张。

“我怎么感觉就和要上战场一样，心里直哆嗦啊！”一向大大咧咧的余冲受不了这样的气氛，勉强开口。他仿若一只被人操控的木偶，脸上僵硬的笑容看起来简直就跟哭了一样。

明知道余冲是在调节气氛，这才开了一个小玩笑。可事实上，谁又不是一样。当曾经的激动化作紧张与忐忑，脸上略微的苍白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哪是去上战场？真要形容，应该是去见了不起的大人物吧。对于余冲的形容，齐虎悦在心中腹诽道。就连向来心里素质过硬的他，此时都不免泛起波澜。脑子里思来想去，试图让自己放松，可无论如何努力，英灵山这三个字都挥之不去。

齐虎悦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他心中依旧激动。只不过在被各式各样的情绪压制下，无限的缩小罢了。

浩荡的钟声姗姗来迟，将一个个沉浸在梦中的少年拉回了现实。

无需招呼，所有房舍的房门一同打开，一道道身影从其中窜出，好似群鸟出笼。诡异的是，其间竟没有丝毫声响，亦未有任何骚动。行进之间，像是达成默契，透着莫名的韵味。

集结点，许铜早已等在原地，他身上的教习袍服穿的极为齐整，嘴上也未叼烟。站在那里，胸膛挺直，好似换了个人。

“出发！”目光扫过学员，许铜满意的点了点头，没有多说，直接沉声下令。接着，三百人组成的齐整队列，正式开拔。

关于英灵山，已经没什么好嘱咐的了。无需规矩，每个人心中的崇敬便会自然形成尺度。更何况种种传闻早已在学员心中根深蒂固，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们早已明了。

在许铜的带领下，齐虎悦他们踏上了一条从未涉足的山道。不时有队列行来，好似一条小溪混入河流。最后三千多名新入学的学员汇聚一堂，队伍拉到老长。可整个行进之间，却似训练有素的军伍。

……

齐虎悦这才发现，英灵山居然就在御战学堂的旁边，两者之间，居然只有一山之隔。

在翻阅山头的那一刻，英灵山显露眼前。哪怕心理素质再好，准备再充足。看着眼前的恢弘，也不禁停下脚步，睁大眼睛，恨不得当即便跪拜下来。

英灵山是哈达姆族圣地，对于战士而言更是意义重大。学员们就好似虔诚的信徒，来到了圣地，亲眼面前诸神。只远远看上一眼，便觉此生无憾了。

队伍第一次产生了骚动，不过在教习沉声催促下，很快回过神来，继续向前。只不过那目光再也不会低下半分，而是尽皆仰头向上，看着那好似尽在眼前的如海石碑，如林雕塑。

整个山体在烟雨之下，好似一座通体白灰色的城堡，看不到树木也看不到泥土的棕黄。一圈圈的向上，层次分明。齐虎悦从未见过如此高大的山峰，一眼竟是望不透山巅。人说英灵山共有九层，现在细细一数，也只有七层而已。

眼望恢弘，淅沥的雨水浇不透学员火热的心。队伍不由的脚步加快起来。顺着山势，好似一条长龙，恨不能直接瞬移到英灵山前。

道路的尽头，队伍停下。令众学员吃惊的是，学堂高层已经尽数在此。雨水落下，没有一人打伞，就这么在雨中矗立，似在等待什么。

许久，一道佝偻的身影出现在了英灵山的阶梯之上，在他身边，还有数十道相似的身影出现。随着邹旭均缓步走上台阶，直到于那佝偻的身影并肩而立。

瞬时，学堂高层一个个躬身下拜，而站在队列正前方的教习们，则是沉头俯首，单膝跪地。再然后学员们同样面色肃然，如同波浪一般跪倒于地。

寂静片刻，一声沙哑苍老的声音这才响起，回荡天地。

“先烈英灵在上，后辈子孙……来看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