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灵芸重伤吐血，东方陌离似乎颇有悔意。但是我看着他的双目变得赤红，我看着他鼻翼抽动，显然心中情绪激荡，在以极大的定力控制着自己，随时都可能在失去理智崩溃的边缘。”马天雄的眼中露出痛苦的神情。这一幕，大概是他心中永远的痛，是他永远都不愿触及的伤疤。

而这个专为马夫人设置的灵位，这间阁楼，便寄托了他的哀思。甚至连马家的儿女都不许随便踏入其中，全部因为这些伤痛！

关若琳甚至可以想象，马天雄一个人坐在阁楼之上，望着马夫人的画像独自流泪的情景。

“东方陌离听了灵芸的话，居然呕血数升！连头发都似乎变白了许多，整个人也好像一下子苍老了下来。但是他眼中的狠戾之气不去，只是看在灵芸的面上克制了下来。他对我说：‘马天雄，灵芸这一掌是我打的，这是伤药。你好好照顾她！终你一生，不要做出任何对不起她的事来，不然我东方陌离绝不放过你！你如果负她，我会将你挫——骨——扬——灰！’说这些话的时候，他望也不望我一眼，似乎只要一看我，便要忍不住将我杀掉一般。但他看着灵芸的眼神，我终于相信，东方陌离纵然千般不好，纵然他是个十恶不赦的疯子，但他是真的爱着灵芸！”

马天雄居然这样说，倒让关若琳稍微有些意外。不过随即，她就明白了。

“有一种爱，叫做你虽然离开，但我仍然祝福于你！有一种爱，叫做你虽然赶我离开，但我仍然远远望着你！”关若琳轻声说道。

马天雄苦笑。

“是的，你说的没错！我虽然恨不能把东方陌离抽筋扒皮，但是我必须承认，他是爱着灵芸的。只不过，他是个疯子。他表达爱意的方式就是疯狂的占有！他就像是一团火，随时都会将一切毁得干干净净！”

“那后来呢？”关若琳问道。

她几乎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来到的这里，这件事又该怎么收场，而完全的沉浸到了马天雄和马夫人的故事之中。

“灵芸的伤一直没完全好。东方陌离留下的伤药，她坚决不肯使用。她说她这一辈子做的最大的错事便是不该进入轮回宗，不该跟东方陌离有一丝一毫的瓜葛。她拼着最后一丝修为，护住肚子里的孩子，可就在柔儿出生后不久，她便终于撒手而去！可怜柔儿，自小便没有见过亲娘！”

“你看到的这封信，便是东方陌离那次离去后不久送来的。端木大哥故去了，灵芸也走了。我万念俱灰，以为马家不久便要在东方陌离的魔掌下覆灭，因此便打算先安顿好新杰和柔儿。谁知也许是我命不该绝，冷长老这时却来了马家！冷长老的大名你大概也听到过一些。他说因为受过马家先人的大恩，所以会一直护着马家。可能就是因为有他的存在，东方陌离这些年一直没有再来，也许他自己又已经轮回转世。但是无论如何，我知道，他是永远都不会忘了灵芸，更是永远都不会轻易放过马家！”马天雄最后说道。

关若琳心中长叹！天下的父母都是一般，在自己走投无路的时候，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身后的孩子。马天雄那时首先想到的是安顿好马新杰和马柔儿，自己的父亲又何尝不是如此？江瑾萱威胁关家的时候，父亲也是不远千里来到马家，将哥哥关哲和自己安顿在这里。可谁又知道，自己宁可待在关家，哪怕江瑾萱真的来了，自己也要像马夫人一样，挡在家人的前面！

而端木宇恒的侠肝义胆，仗义出手，东方陌离的狠戾残暴，偏偏对马夫人的一片痴心都深深的印在了关若琳的心里。

马天雄说的不错，东方陌离这个疯子，他的爱是毁灭性的。他这团火，本就是能焚毁一切的！在他身边，无论爱与被爱，都是一种灾难！

马夫人故去了，但是保护了家人；可是端木宇恒呢？他这样的侠者，身后竟然连家人都未能保全，老天未免太过无情！

一时间马天雄和关若琳两人各想各的心事，谁也没有说话。

“你是怎么闯到这里来的？”过了半晌，马天雄终于沉声问道。

他明白，关若琳的说法很重要。如果关若琳据实以报，那么自己就必须要跟她好好谈谈，让她开出不再提及马新杰这件丑事的条件。

在正义盟和枭雄会两大势力对抗之时，中间势力关家和马家的关系，也是必须要相互依存自保，不能因为这些事情影响了大局。再说，马新杰有错在先，自己也就不能因此怪责关若琳。

马天雄甚至已经做好了关若琳狮子大开口的准备，别的条件暂且不论，单是马新杰自己，恐怕今后就要滚的远远的！谁知关若琳的回答却让马天雄真正吃了一惊！

“我。。。闲来无事，闲逛到这里。白天曾见这里有人把守，我心里好奇，便闯了进来。”关若琳轻声说道。

关若琳决定说一个谎话。虽然她平生从未说过谎话，这个谎话编得也相当蹩脚，但她还是决定编造一个理由。

不是心软保全马新杰这个混蛋，也不是顾虑关家和马家的颜面，只是她隐隐觉得，马天雄早就知道这件事情的原委，现在问自己，就是一种试探。

她其实早已做了决定：绝不再在马家待下去！她要走出马家，去看看真正的天下，去寻找属于自己的生活！

马天雄没料到关若琳竟然是这样一个顾全大局的女子。为了保全双方的脸面，竟然真的咽下了这口恶气！在此之前，这才是马天雄最大的担心。

不过现在，既然对方表达了诚意，马天雄也沉吟了一下说道：“你真是个好孩子！只可惜跟我们马家没缘。柔儿的性格刚强，又听话懂事，恰巧天玄宗向我要人，我这才送她去了天玄宗。我本以为，我自己好好教导新杰，也能让他不弱于人。哪知道他非但比不了柔儿，更比不了你。看来终究是我错了。过几天我打算也送他去一个大宗门中历练，让他吃吃苦头，别总做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从此你住在马家，我会像亲生女儿一样对你，你有什么需求，尽管开口！”

马天雄的话虽然说的隐晦，但也隐约表明了态度。那就是一来让马新杰滚蛋，今后再也不会发生这种骚扰关若琳的事情；二来便是让关若琳提条件，将这件事情彻底掩盖！

谁知关若琳却道：“马伯伯言重了。我客居马家这么久，您一直待我如己出。关若琳不敢再有其他奢求。只是我却有个不情之请，还望马伯伯成全。。。”

“哦？你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

“我今年也已经二十岁了，想要出去走走，看看这个真正的天下。许久以来在家父和马伯伯的羽翼庇佑下，无风无雨，平安恬淡，但是我想自己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寻找属于自己的生活。”

这话一说，马天雄却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关金鹏把儿女交在自己手上保护，现在看来，关若琳是愿意帮自己盖住马新杰的丑事，但是却提出了要离开马家的条件。万一今后她有什么事发生，自己又如何向关金鹏交代？

关若琳似乎也明白马天雄的难处，接着又道：“这件事，我会亲自写信告知家父。马伯伯这段时间照料侄女，待我比亲生女儿还好；柔儿和我情同姐妹，马新。。。马大哥和我也关系融洽，但是我不想一直这样下去，走出马家这一箭之地，无论生死，所有事情都与马伯伯无关！”

关若琳的话态度坚决，而且句句击中马天雄的要害。马天雄苦笑摇头！他已经明白，发生了马新杰的事情，这便是关若琳提出的条件了！

马家于我有恩，我报！从此马新杰的事情不用再提！

马家于我有怨，我走！希望你也不要再留！

至于是不是送马新杰远走，那都不是关若琳关心的问题了。这个人，她希望再也不要出现在自己的记忆之中，再也不要跟自己有任何的交集和瓜葛，那便足够！

“孩子，外面风大雨大，独力难行啊。。。你再好好考虑考虑。”

“谢谢马伯伯提醒。”关若琳笑道。“风雨虽大，景色却好！我心意已决，还望您能够成全。”

见到关若琳如此坚决，马天雄明白也只好如此了。作为交换，大概关若琳今生也不会再提起马新杰今晚的事情。以他对关若琳的了解，这个女子性格坚强，为人有信。恐怕就是对关金鹏也不会说起。

两人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彼此的意思却表达得清楚无疑。这是双方的脸面，这是双方达成的协议，更是聪明人之间的默契。

自那晚之后，马新杰便被马天雄关了起来。兰花醒后对关若琳说起这个消息的时候，关若琳不置一词，就好像根本没有听到一样。她知道，起码在她离开马家之前，马新杰是出不来了。

不过，她倒也愿意让马新杰提前刑满释放。因为她自己，也早就向往那种未知生活的新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