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水手
作者:长恨小公子      更新:2020-03-01 16:23      字数:5829

“你会把我的小羊还我吗?我可以帮你拍很多很漂亮的照片哦!”许小野像如同在哀求。

他对于夜里突然奔出去的女伴没有丝毫的意外,而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试图从那个黑色的瘦长鬼影里拿回自己的小羊,他的手背也受伤了……

黑色的鬼影突然放开了手,把小羊还给了他,原本就露出牙齿的嘴更张得更加大了,原本就瘦长的胳膊变得更加长了,像节肢动物的足一样突然往前一扣,死抓着许小野的肩膀,脖子也慢慢的往前直到脸凑到他的面前,鬼影张口全是腥臭味,干燥的喉咙里发出一种类似笑声的哈气声,眼睛跟小羊一样半耷拉着眼皮的黑窟窿。

许小野抱回自己的小羊,根本不在乎眼前这个东西,就跟他根本不在乎零下十几度睡裙光脚跑出去的女伴一样,他眼里只有他的小羊,他把它重新捧在胸口低头用侧脸去贴小羊的头顶,鬼使神差的哼着一首摇篮曲。

擒住他的黑色鬼影慢慢的松开了手,脖子和手臂逐渐缩回原来的长度,鬼影直勾勾的盯着许小野的头顶,然后慢慢的后退消失。

许小野重新躺进被子里,以一种近乎虔诚的神情再次入睡。

……

戚戚在几声狗叫只惊醒,她往摸不到边的另一半床探索了一把,只得了一手的冰凉,那边一直没有人睡,她按亮手机看了看时间,半夜三点,贝勒的工作室里传来画笔摩擦画布的动静,他竟然还在画画……戚戚有些失望的皱了皱眉头,暖气房里烤得喉咙发干,既然温暖,离开被窝也不是什么难事,她想去厨房找水喝。

贝勒的工作室里还是光照充足的,门没有关严实,一条清晰的光带竖在门框边,电影里经常出现的画面是,推开一扇漏光的门,然后出现在眼前的是理所当然的光明。

那只是电影……

戚戚推开工作室的门,入眼的是那“血流成河的墙”。画面上已经多了好多食客,可没有一个食客画的像个正常人,他们龇牙咧嘴,利爪怪角……这是炼狱吗?炼狱的餐厅?这幅画给她的感觉越来越不好了,戚戚走到贝勒身后,拿下来他的耳机。

画笔的动作停了下来,贝勒需要花几分钟的时候把自己从异常的精神状态里抽离出来,戚戚二话不说摇摇头悄悄的离开,坐回被窝里。两分钟以后,画室有了新的动静,画笔被放回笔筒,电灯被关上,有人走了出来,门锁被带上……

“我先去洗澡。”贝勒走到床边,讨好般的笑笑,又说:“今天画晚了,明天可以赖床了。”

“嗯,换洗衣服在浴室。”戚戚说,随后又问,“你到底在画什么?不是宴会吗?为什么没有人?”

贝勒自己看上去也很茫然,他在原地发了会呆,半晌才说:“又不是只有人才能开宴会的。”他又理所当然的补充一句,“你写的小说也不是人啊!”说完他挠挠下巴进了浴室。

浴室传来落雨般的水声。

卧室的灯突然熄灭了,几秒钟以后闪烁了两下,顶灯又亮了,只不过它看上去很是营养不良,灯丝颤颤巍巍的抖动,亮着一丁点光源,这个光源只够戚戚看到自己床头站着一个抱臂的人影,微光下眼神明暗不清。

只一眨眼的功夫那个人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自己面前,他直接立在床上,按道理来说他那个位置应该正好踩在戚戚的小腿上,可是戚戚却感觉不到小腿上有任何压迫感,这个人没有分量。

突然,戚戚露出了古怪的神情,“我知道你是谁,我创造了你。”因为高度的关系她不得不一直仰着头,这么近距离的仰视会错觉的认为对方异常高大,随之而来的还有精神上的压迫感,她紧张极了,喉咙不安的上下涌动。

那个人闷哼了一声,低下头与戚戚对视,然后他慢慢的蹲下来,那张脸跟戚戚无数次脑海里的幻想重叠,她应该是高兴吧……至少神笔马良在画画的时候也是很高兴的。

戚戚越发感受到对方的不怀好意了,她攥紧了被子,心里发怵。

“你创造了我,你喜欢我吗?”那个近似贝勒的声音幽幽的说,这个人显然耐心极差,没有等到回答,表情一下子变得狰狞,突然那寸长的指甲扼住了戚戚的咽喉,“你创造了我为什么不喜欢我呢?”

戚戚只觉得自己喉咙上的力道越来越紧,嘴也被迫张开,她用嗓子挤出的不自然的声音说:“我……当然喜欢你……”

哪怕有答案了,他也没有罢手的打算,勾起一丝恶狠狠的笑容,咬牙切齿的说:“喜欢我为什么要让我灰飞烟灭?”

那是一个孤独的鬼魂的故事,他用了漫长的岁月寻找伴侣,贪婪着那些美好的生命,可是每段爱情都如流水般逝去,最后他无望的杀了自己……

这个结局是今天零点才更新上传的……

“这……只是个故事,逝去才会让人更加耿耿于怀不是吗?”戚戚艰难的为自己辩解。

戚戚脖子上的手越收越紧,她瞪大了眼睛,用手去抠脖子上的手指,可是她什么都没有摸到,扼住自己咽喉的力道是真实存在的,眼前这个鬼魅也是看得见的,但是她摸不到任何东西。

“没错,逝去才会耿耿于怀,我最爱的作家,你也该逝去了。”

……

一声细微的电流声响过,浴室的水声停了。

……

第二天早上九点多,前院来了个陌生的男人,大黄狗一直冲他叫,锁上的大门没有待客的打算,里面住着的几个人也没有早起的习惯,持续了很长时间的狗叫引来了老大爷,许小野骨子里是善良的,他不光允许老大爷继续住下还承诺每个月他一些生活补助,为此,他对于自己“门卫”的工作非常兢兢业业,大黄狗只要一叫肯定是有陌生人,他便从自己的小屋出来查看,这位大爷看上得有古稀,身子骨却显得很硬朗,脊柱板直,除了没牙以外,看不出他这个年龄的其他痕迹,嗓门还挺大。

昨天下了一夜的雪天亮才停,积雪已经没了来者半个小腿了,这里很干燥,连雪也很干燥松散,他们试过这个的雪团不成一个雪球,所以落到身上的抖一抖就干净了,不像雪更像尘埃。

老大爷隔老远就看到门口的陌生人,是个小伙子,年龄应该不大白白壮壮的个头挺高,渔夫帽下的圆脸盘有些憨直,身边放着个半旧的帆布行李箱,粗粗一看就知道是外来客。

大爷边走边叽里咕噜的说话,小伙子一直在打电话,好像电话那头一直无人接听,他已经反复拨过很多次了。

老大爷走到他跟前,两人比手画脚的沟通,总算弄明白了,这是许小野的客人,于是大爷替他开了院门,说话间他从晦涩的方言里听到了“没起床”三个字,进屋以后老大爷似乎有着强烈的演说欲,自来熟的跟他坐到了一起鸡同鸭讲般的唠嗑,偶尔有几个熟悉的字眼他就根据语境来猜测,无非就是你从哪里来的,你叫啥,吃过没有?他说了好几次老大爷才看明白他叫小五,最后实在心累,他连着说了无数个谢谢才把热情过度的大爷送走。

他坐了很长时间的火车,汽车才来到这里,一路奔波他只觉得自己出现了轻微耳鸣,所以这会他更想独处。

既然他想联系的人没有起床,也都进屋了他也不那么急了,先大致参观了一下每个角落的功能性,找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热水,然后他才把身上厚重的衣服脱下来,他皮肤有点白过分了,身体倒是高大壮汉型,不过这个肤色会让人联想到另外一个词——白白胖胖。

屋子里安静的要死,他看到看到两扇反锁的门,他觉得那里应该是卧室,过来好一会儿,他觉得有点无聊了。

小五是个水手,有用不完力气,长时间闲散下来会让他不自在,屋里的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他开始给自己找事情干。

正好这时大爷拿着雪铲和大扫把在清除门口的积雪,这活不错,他重新带上帽子穿上外套走了出去,跟老大爷要了工具,开始铲雪清路。

按照老大爷的规划,只要把从每个屋子有人住的通往外面的一条清理出来就好,原本有条人能通过的宽度就好,小五干劲十足,一鼓作气铲出一条两米宽的大道,大爷在一边乐呵呵的帮小五拎衣服,他也知道他听不懂,就反复说一个字“好”。

……

下午一点许小野在终于醒了,他怀里的小羊竟然被他捂了一夜捂热了,他温情脉脉的亲吻着小羊的头顶,拿手机看时间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有十几个未接来电,他并可以急着回拨,而是先拉开窗帘看天气,晴天白雪真是极好的外景。

许小野终于发现李雨丹不在身边,“雨丹,雨丹……先起床了吗?”

于是乎,他把小羊留在棉被里,然后去翻相机,他觉得自己可以出去拍照了,小羊在雪地里肯定很漂亮,他还需要一件漂亮的衣服,李雨丹做了很多衣服,或许自己可以去她工作室找找。

李雨丹是在敲门声中醒来的,她从未觉得天亮是这么踏实的一件事情,手背上的伤证明昨天晚上不是场噩梦。

血已经在睡眠中不知不觉止住了,只不过两个手背都缺了一块皮,伤口分泌的黏液把盖在身上的布料沾住了,她撕开的时候倒吸冷气,疼得抽筋了,她都能看到自己血肉跟布料分开时拉出的丝。

因为伤的是手背,导致自己整个手都不能灵活使用,握拳这样简单的动作都会拉扯到伤口。

好歹已经不出血了,失去的皮肤会再长回来的,她是这么想的。

敲门声又响了一通,“雨丹,你在里面吗?”

“我在,等一下。”听出是许小野的声音了,她扒开身上一层层的布,又扯了很多卫生纸包住手。李雨丹想起昨天自己跑出去的时候,许小野似乎很不舒服的样子,那个怪物没伤害他吧!

“你昨晚没事吧?”李雨丹开了门,忙问到。

许小野带着圆圆的眼睛,看上去年轻了许多,乍一看像个娃娃脸的少年,“没事呀!”说完撒娇般的抱住李雨丹腻歪了一会。

期间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猛的吃疼,李雨丹推开许小野捂着手满头冷汗。

“你受伤了?”许小野歪头说到。

说着准备去看看李雨丹的手,撕开纸巾跟撕开布料的感受差不多,她冷汗直流,咬着牙忍着,眼圈都红了。

许小野出去了一趟找到医药箱,小心翼翼的消毒包扎,这些温情的举动让李雨丹心里好受些。

“你手怎么了?”李雨丹目光落到许小野的手背上,僵在那里,她发现许小野的右手手背有一条贯穿整个手背的划口,不见血见骨。

“什么怎么?”许小野好像不知自己有伤这件事情,他困惑的抬起手背,“没事吧,反正不疼。”

这个时候李雨丹才清楚的看见他手背上的伤口皮肉外翻,受伤的地方是黑色的还有绿色的斑点,她几乎认为许小野的手背发霉了。

与此同时,她闻到来着这个病变伤口传来的气味,这跟昨夜骚扰她睡眠的腥臭是一样的味道。

她厌恶的打开许小野的手,“你跟你的小羊一样臭!”

那么大一个伤口许小野不觉得疼,刚刚李雨丹打了那一下反而觉得疼了,他面带谴责的瞪了她一眼,“我的小羊不是臭的!”他生气的把纱布碘酒全部推倒地上。

“出去!”李雨丹更加生气,她不顾手背的疼痛动手把许小野撵了出去,还重重的摔上了门。

“小羊的衣服……”被驱逐的许小野不甘心的念叨着。

“许老师吗?”突然有个声音响起,许小野蓦然的抬起头望过去,他并不认识那张脸,对方看清楚他,又主动说:“许老师,我是小五,你新请的管家。”

“哦,对!”许小野想起自己在搬家之前发过一则招聘启事,他需要一个管家帮他打理生活工作上的各种琐事,小五是应聘者,之前都是靠电话联络的,这还是第一次正式见面,他从下往上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年轻人,这才想起礼仪之事,他伸出手,“你好,我是许小野。”

小五往后退了一步,减轻自己与对方身高差带来的不适感,忙抬两手回握,“许老师好。”

许小野笑笑,“你来很久了吗?”

“早上九点……我刚在外面铲雪,你们要不要吃什么,我刚看到厨房有些食物,我可以做饭。”小五积极的说。

“我先介绍你给大家认识,还有我的小羊。”说着他带着小五来到了李雨丹工作室门口,他敲了几下门,屋里的人没好气的怼了一句,并不做开门的打算,他只好悻悻的对小五说:“我的女伴叫李雨丹,这是她的工作室,她不喜欢别人进去,也不喜欢被打扰,你不必在意。”

小五跟着点头记下,“许老师,你养了小羊?”

“嗯!它很可爱!”

“哦……那你要当心,那个老大爷说,大黄狗最爱吃羊,以前有人用这里的空地养过羊,后来都死掉了,死羊全是大黄狗吃掉的。”小五说。

“你能听懂老大爷的话?”许小野问。

“他说来说起就那么几件事,我猜出来的。”

听罢,许小野笑了起来,“没关系,我的小羊不是死的……我还是先带你认识其他人吧!”

然后他们又穿过厨房的后门到了后院,后院是一间看上去很是宽敞的平房,屋前的雪干净无痕,看来你们的人还没出来过。

许小野踩上后院雪地的第一个脚印,没有敲门,而是在窗下喊起来,“贝勒,贝勒。”

屋里传来低哑的男声,一听就是刚起床,“小野?”

小五听到屋里有人穿衣服的声音,许小野告诉他这里住的是他最好的朋友和他的女伴,他端好了尊敬的态度。

开门的时候门口积雪猝不及防的碎了一角掉进屋里,小五只看到了贝勒,没有看到传说中的女伴,贝勒说她还没起,也懒得出来,小五只觉得为什么这里的女人都这么古怪的……

五分钟以后贝勒和怀抱小羊的许小野裹着大衣在门廊看着小五兴致勃勃的铲后院的雪。

“他说自己早上把前院的雪铲了,好像精力无限的样子。”许小野说。

“他是水手吗?”贝勒记得来之前许小野告诉过他一些新管家的事情。

“他说是,在海上工作了很多年呢!”

他们两身后的门缝突然拉开,同时往后看去,戚戚睡颜没退,带着大兜帽,只露出半张脸,她看了看埋头苦干的小五,哈欠连天的说:“小野,那就是你的新管家吗?”

“对啊!很能干对吧!”许小野兴奋的说。

贝勒接过话头说:“他叫小五,以前是个水手哦!”

戚戚懒洋洋的说:“海上可能太无聊了,只能不断的给自己找事情干,要不然面对无尽未知海洋,久了人会疯掉的……”她又看向许小野怀里,“你的小羊看上去比昨天好,它好像很喜欢跟着你。”

这话听得贝勒浑身不自在,他皱了皱眉头,没好气的说:“你别跟着他起哄了……你要出来晒晒太阳吗?你看上没什么精神。”

戚戚摇摇头,“我不要晒太阳,对我的皮肤不好,我要工作了……你可以继续画画了,我刚刚看了你的画,真是了不起啊!”说完她转身留下一声带着笑意的叹息。

贝勒全然不记得刚刚的不爽,那是戚戚第一次夸奖他的画,他嘴角勾起很深的弧。

……

许小野觉得藏在袖子里的手背特别痒,控制不住的抓挠。

“你手怎么了?”贝勒发现他纠结的表情,和烦躁的动作。

“没事,我手痒。”

贝勒突然“哈哈”笑起来,“摄影师手痒,不是应该去拍照吗?”然后他语调陡然落得很低很低,“我也手痒,我该去画画了……”

许小野好像被提醒了生死大事一样,快步跑回了自己房间,翻出相机往发现小羊的废弃演播厅走去,雪很深,他艰难却又兴奋。

……

小五第一天的工作就是铲雪,他已经铲了好几吨的雪了吧!他发现这个工作会让人上瘾,雪铲插进雪地沙沙的声音真是好听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