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来得太突然,水中二人立刻忘了潇翊的敌对立场,连带着忘了他对他们的戏弄。恍惚中只觉潇翊的肩胛骨上生出一双巨大的洁白的翅膀,在阳光下一前一后地挥舞,映衬着他纯洁善良的天使微笑。
淇滺醒过神儿后,一张粉脸立刻甜笑成蜜糖水,几乎能荡起一圈圈波纹,眼里千娇百媚,嘴里莺啼雁转:“表哥,表哥,你说的是真的?哎呀,表哥,你真是个好人,我就知道你不会做坏事。表哥,好表哥,你真是我的……我的……”
辞令之术非淇滺的长项,无论是骂人还是夸人,因此她犹豫一下,还是决定再翻阅一次文献:“表哥,表哥,你是我的天空我的海洋,我的星星和月亮……”
不善辞令,却不乏品味,独独选了沐殷邈那段冗长言说中称得上风雅的两句。她对自己满意极了。
欧阳论思在一边提示:“过了,过头了!”
她头也不回地说:“感恩的心,欧阳大哥,感恩!”
潇翊迎着淇滺感人肺腑的目光,笑得越来越亲和温馨,越来越风姿卓越,渐渐的,眼里就开始出现点点闪烁。
他用爱得深沉的声音说:“表妹,我的宝贝儿,我的心头肉儿,我的小乖乖,我的花骨朵儿,你是否记得,我说过还有两个坏消息。”
淇滺摇头摇出一股风,欢叫道:“不在乎,一点也不在乎,好表哥,你是最好最好的表哥!”
边说边拉拉欧阳论思的手,小声说:“欧阳大哥,我的小腿好像被水草缠住了,帮我扯一下。”
欧阳论思“哎呦”叫一声:“那可不好。”就听话地潜到水下。
淇滺在与潇翊的深情对望中听到欧阳论思的惨叫。欧阳论思猛被青春撞了一下腰,刹那飞到一丈开外,狂乱地看着淇滺,一边后退一边前进,退三步进两步,演绎着形象的算学减法,嘴里念念有声:“滺滺,滺滺,你别动,我过来,我我我一定救你,你你你千万别动……”很是对仗工整。
淇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再看看欧阳论思中了蛊似的脸,憋一口气,往水里一沉,水面立刻鼓出一串泡泡,伴着咕嘟咕嘟的喝水声。
她终于看清,缠在左小腿的不是水草,而是一条娇滴滴的小花美女蛇,吐着信子歪着脸,对她又亲又蹭,很是热情。另有一条粗壮的草样年华大帅蛇,隔着三尺远的距离绕着她的小蛮腰搔首弄姿,不时向她肚脐处探探头,又很快缩回去,青涩无比,想来还是条黄花闺蛇。她被两条性格鲜明、各有千秋的蛇弄得晕头转向,但很快发现事情远没这么简单。
谁能解释一下,为什么清悠悠的湖水里,满是柔弱无骨的杨柳细腰的影子。
淇滺扑腾到水面,凄凄楚楚地对两丈之外的欧阳论思伸出胳膊,一段蛇尾刚好从肘弯处滑下去:“欧阳大哥,救救我……”
欧阳论思仍在以退三进二的精密步伐移动,仍在念念有声:“你等着,你别动,等我来救你……”
突然,他仰天长嚎一声,中心思想来了个乾坤大魔移:“滺滺,滺滺啊,快来救我!”
他边扑腾边喝水边哭喊:“缠到我腿上了,我我我我我腰上了,我我,谁来救我……”
他哭得死心塌地:“我怕蛇……”
淇滺绝境求生,危难中不仅见真情,也见了刹那芳华一现的智商,边拍打胳膊上的淡红色粉末边对欧阳论思喊:“快点快点,把身上的粉拍掉,那是引蛇的!”
潇翊笑吟吟地再伸手指在水面划了个圈,淡红色顺着涟漪袅袅扩出去,嘴里也同欧阳论思一样念念有声:“寿礼送给谁,当然给小黑。小黑啊小黑,多年不见,您老高寿十二了吧?怪不得儿孙满堂,妻妾成群,您老好福气,后生在这儿给您道贺了。您说啥?喜欢寿礼,更喜欢那俩活物赠品?多画几个圈圈诅咒他们?您与后生所见略同啊……”
淇滺在湖中心拼命招手呼喊:“表哥,表哥……”
潇翊边画圈儿便关切地问:“怎么了,表妹?对了,我说有两个坏消息,这是第一个,不用我多解释吧?这湖里曾被我放生了一窝蛇,谁让我从小悲天悯人,慈悲为怀呢。还有第二个,你要听吗?”
淇滺边哭喊边使劲摇头:“不听不听,救我!”
潇翊遗憾地说:“你不听,我会伤心,一伤心就没力气救你了。”
淇滺立刻点头狂喝水,发出咕嘟咕嘟模糊的哀求声:“我听,我听,你快说。”
潇翊再次展开爱得深沉的微笑,眼里也再次满含泪水,此情此夜难为情地说:“表妹,第二个坏消息就是——第一个好消息是我瞎编的。表妹晔兮如华,温乎如莹,华容婀娜,令我忘餐,明明有一睹玉体的机会,偏偏视而不见,那不是暴殄天物?像我这种悲天悯人、慈悲为怀的人,是怎么也狠不下那种心肠的。”
他对淇滺微微一笑,柔肠百转千萦:“表妹,明天见。”
淇滺点头点成永动机,自发产生无止尽的能量,永不停歇,激情万丈地喊:“明天见,明天见,快救我!”
潇翊这才如梦初醒,充满歉意地说:“表妹,我想救你来着,可我刚想起来,我我……”
说着眼圈也红了:“我是旱鸭子!”
淇滺愣了一愣,终于在落向万丈深渊的途中被惊雷劈开脑洞,学着欧阳论思的样子仰天长嚎一声:“干爹救我!”
也是这一声长嚎劈开了欧阳论思被蛇封印住的高冷和傲娇,他猛提一口气,腿绕小青蛇,腰围大花蟒,风情万种地从湖面踏行到淇滺身侧,一个干净利落的海底捞月,潇翊只见一道古铜扫把星倏然入天,半掩着洁白耀眼、溜光水滑的小玉兔,伴随一阵龙飞蛇舞的流星雨扑通扑通落进湖里,不禁摇头感叹:“山河如画,如此多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