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僧看着我,双手合十道,老衲静安,小苏施主有礼了。
我急忙起身朝老僧微微弓腰行礼,恭敬道,苏幕遮,见过静安大师。
慕幽香也站起身来,朝静安老僧微微欠身,但并未说话,神色依然淡定而优雅。
静安大师深深地看了慕幽香一眼,也未说话,但他那双原本恬静而平和的眼眸深处却有异芒闪烁,虽然很快便归于平静,却仍然被我捕捉。
我不动声色地注视着静安大师面部表情的变化。
我很清楚,钟队他们请他来看我,一定怀有某种目的,这让我生出些许的不安和警惕。
我的直觉告诉我,这静安老僧的来头恐怕不小,但对我并无什么明显的恶意。
静安大师朝慕幽香笑了笑,看起来温和而又慈祥,就像看着自己的小孙女。
随后,便将目光聚焦在我的脸上。
我恭敬道,不知道大师来访,所为何事?
静安大师双手合十,诚声道,阿弥陀佛,小苏施主命格奇诡莫测,老衲修为有限,不敢妄言。
面具下的我,微微蹙眉,颇为疑惑。
不过,小苏施主与我佛有缘,如果可以,老衲恳请小苏施主寻个时间前往天灵古寺一趟,到时小苏施主定会有所收获。静安大师言行神态都极为真诚,甚至是恳切。
稍作沉思,我恭敬回应,大师,请恕罪,苏幕遮没有任何遁入空门的想法。
静安大师微微笑道,与我佛门有缘,并非一定要遁入空门,做个居士也是可以的。
我好奇问道,就像那青莲居士,易安居士?
静安大师笑道,是也。
请问大师,佛说人是未来佛,佛是未来人,也就是说人人皆有成佛的希望,那么换句话说就是人人都与佛有缘,苏幕遮想知道,您口中所说的我与佛门有缘,是哪种缘?我一动不动的盯着静安大师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
静安大师眼睛微亮,双手合十,朝我深深一拜,然后盯着我脸上的面具,凝重而深沉道,阿弥陀佛,小苏施主,您一定很想知道关于您脸上的面具的事情。
我神色巨变,身体瞬息紧绷,直直地盯着老僧那双宁静而平和的眼睛,但我除了看到真诚和慈悲,别的什么都看不出来。
深呼吸,我双手合十,朝他深深一拜,沉着而恭敬道,请大师明示。
不瞒小苏施主,在天灵古寺之中,也珍藏着一副面具,和小苏施主您脸上的面具,一模一样。
静安大师的话如同惊雷,在我的脑海之中轰然炸响,我瞪大眼睛,直直地盯着他,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你怎么了?慕幽香柔声问道。
我猛然醒来,目光灼灼地逼视着老僧,质问道,不可能,这面具是我妈妈亲手为我所雕塑,是天下间独一无二的存在,天灵古寺怎会有一张一模一样的存在?大师,出家人不打诳语,您这样说无非是想要将我骗到天灵古寺。我怒喝道,请问大师,您这样做是何居心?
小苏施主,老衲绝非妄言。静安大师并不因为我的失礼和愤怒而生气,神色依然恬静而平和,他静静地看着我,淡然而从容道,小苏施主,老衲句句属实,您脸上这副面具,老衲曾经亲眼见过,而且,是本寺禁物。
我紧蹙眉头,一动不动地凝盯着老僧,我想从他的面部表情和眼神来判断他话中所隐藏的真意。
我很清楚的记得,我从医院回来的那天晚上,妈妈便拿着这副面具送去了我的屋里,让我戴上。
然而,从头至尾,妈妈都没有说过这副面具是她雕刻的,我更不可能看到她雕刻这副面具,直到妈妈死去,妈妈也未曾跟我说过关于这副面具的任何事情。
只是因为妈妈是木雕大师,面具又是妈妈亲手送给我的,我便主观的认定面具是妈妈所雕刻。
如果那天灵古寺中真有一副一模一样的面具,那么是否说明,这神秘而又诡异的面具这世间是否不只一副?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我脸上所戴的面具就是天灵古寺中的那一副。
至于结果如何,需要我去天灵古寺一探究竟。
其实,一直以来我知道,我之所以能够无形的杀人,能够拥有诅咒之力,都是脸上的面具赐予的,因为戴上它以后才发生。
暗暗深呼吸,我已经打定了注意,不管真相如何,我都要去天灵古寺走一趟。
我想知道妈妈放弃钢琴,消失那三年到底去了哪里去做了什么?
我更想知道,我脸上这副面具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已经闻到了一股诡异而又可怖的阴谋气息,正在一点一点的蔓延开来,它想要编织成一张网,想要网住我。
我怎能束手待毙?
我一定要趁那网完全笼罩和收缩之前冲出去,我要将它撕碎,我要看看到底是一双怎样的手在无声无息地编织着这样一张诡怖的网。
深呼吸,我合十双掌,朝静安大师深深一拜,沉声而虔敬道,静安大师,苏幕遮一时情急失言,有所冒犯,还请大师见谅。
阿弥陀佛,小苏施主不必多礼,只是请您一定要前往天灵古寺一趟。静安大师说完,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微笑着看了一眼慕幽香,又看着钟队,双手合十道,各位施主,老僧这就告辞了。
静安大师说完,便径直往房门外走去。
钟队微愣,急忙追问,大师,您这就要走?
静安大师回头看着钟队,微微笑道,此间事已了,老僧该回寺里去了。
钟队满脸焦切道,大师,这事这人,您怎么看?
他明显意有所指。
静安大师深深地看了钟队一眼,似有深意道,阿弥陀佛,钟施主,凡是执念太深,易被邪魔入侵,不若放开,放开他人,亦是放开你自己,才能得自在。
钟队神色微沉,仍有心有不甘道,可是,大师,你如果就这样走了,我无法和上面交代。
静安大师淡然笑道,阿弥陀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钟施主将一切都推到老僧的身上便是了。
稍作停顿,静安大师静静地瞥了我一眼,然后看着钟队,幽幽低语,阿弥陀佛,小苏施主并非凡尘中人。说完之后,便直接转身,飘然离去,留下半懂不懂、一知半解的我们。
钟队神色有些阴晴不定,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常,他看着我,似笑非笑道,小苏,我对你越来越好奇了。
收敛了心神,我看着他,微微笑道,你们认为我是妖魔鬼怪?
钟队淡然笑道,这世间,从来只有妖魔鬼怪的传说,但从无人见过,可这世间,又有太多诡异而可怕的事情是无法用科学来解释的,比如,他们的离奇暴毙。
所以,你们便请得道高僧来斩妖除魔?面具下的我,嘴角微微上翘。
呵呵。钟队从容笑道,可静安大师说你并非凡尘之中,但你可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烦请钟队您解释一下?我静静地看着他。
静安大师说你不是凡尘中人,所以不能用凡俗的律法和手段来约束你,也就是叫我们不要管你。钟队凝盯着我的眼睛,轻声笑道,可是,你就算不是凡尘中人,但你做的事确是凡尘之事,生在凡尘中,就要遵守凡尘之中的一切规则,破坏了规则就要受到惩罚,任何人都逃脱不了。
我明白他的意思,沉吟片刻,我笑了笑,淡淡道,请问,我们可以走了吗?
钟队微微笑道,请。顺便做了个请的姿势。
我和慕幽香相视浅笑,并未多说什么,直接朝房门走去。
在经过钟队身边的时候,我停下脚步,凝盯着他的双眼,轻轻道,我刚才才知道,我想错了一点。
他看向我,好奇而微笑道,你想错了哪一点?
我说,你给蝙蝠和黑蛇的电雷管电子遥控炸弹其实是假的,根本就不会爆炸,你故意吩咐蝙蝠和黑蛇不要牵连到慕幽香,更不可以伤害慕幽香,不是真的害怕他们牵连和伤害到慕幽香,而是故意提示和告知他们慕幽香对我的重要性,只是为了让他们一定要求慕幽香和我同往,因为你早就知道我的妈妈和奶奶都是木雕人,都是死人,根本无法真正的威胁到我。那么这世界上,目前为止,能威胁到我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慕幽香,虽然我们才相识,但你知道我一直孤独,没有朋友,一旦有了朋友,对我来说其重要性可想而知。果然,他们最后利用慕幽香威胁我,一是为了让我亲口承认是我杀害了森哥,但这并非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你想要确认我拥有无形杀人的本事。
他笑了笑,却笑得有些冰冷而又阴森。
我知道我猜对了,深呼吸,我笑了笑,继续说道,你知道你自己无论如何都拿不到证据对付我,所以你放弃了寻找证据。从头至尾,你都只是为了确认我有没有那种诡异而可怕的能力。我想你已经确认了,那么你的计谋也就得逞了,因为在这个阴谋诡计开始实施的那一刻起,你就想到了香堂,蝙蝠和黑蛇他们从来就不是什么杀招,他们只是你用来确认我有没有特殊能力的弃子,因为你的杀招只是香堂,从头至尾都只是香堂。
我不顾他眼中的阴沉和难看,讽刺而冷笑道,你说我是妖魔鬼怪,那么这样的你和我又有什么区别?
说完之后,我再也不看他一眼,和慕幽香一起肩并肩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