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玄阁。
杨凡站在门口，神情怔怔，眉宇间有哀伤，老叫花的离开让他难过，不知自己做的对，还是错？
如果为了复仇而放弃分辨是非的能力，宁愿错杀三千，不愿放过一人，这不是他要走的路，因为路的尽头不是荣耀，而是黑暗。
可老叫花子的话令他深思，当年父亲为什么失败？
还有老叫花子也说他失败过，那他到底是谁？曾经做过什么？
这几个问题在脑海中回旋，逼着他去找寻答案，所以来到了天玄阁。
“上官无悔的资料，以及驱魔大军当年失败的原因？”石淮复述一遍要求，伸出一个手指道：“一块中品神石。”
杨凡没有犹豫，递了过去，毫不心疼。
天玄阁做生意公平，要价越高，获得的信息越有价值。
石淮满意的点了点头，离开大厅，到楼上待了会儿下来，手中拿着两卷轴道：“金色卷轴是上官无悔的资料，紫金卷轴是驱魔大军失败的原因汇总。”
杨凡接过来，犹豫道：“我能在这看吗？”
石淮摊手道：“来者是客，请随意。”
咔——
杨凡掰开金色卷轴的暗扣，打开来看，瞳孔紧缩，便被卷轴中起首的几行字吸引：“上官无悔此生做过两件大事：起兵反魔帝、收杨忠为徒。”
“他不告诉你，自然有他的原因。”石淮见他震惊，忍不住开口道：“等将两份卷轴看完，再做思考吧。”
杨凡点头，顺着往下看，越看越惊讶，惊讶于老叫花子的身份，曾经起兵反魔帝，虽然失败，可魔帝至今杀不死他，足以说明他的实力，最重要的一点是......
他是父亲的师父，也就是说，他是我的师公了？
回想初次见面的场景，那是偶然吗？
不，绝非偶然，他没有问过自己是谁，却十分相信自己。
只能说明他一直在关注自己。初见面时，他的行为不近人情，恐怕也有考验的原因。
卷轴上的内容全是精华，语言被提炼过，几千字将上官无悔的一生经历全部描述出来，在杨凡脑海中勾勒出一个满腔热血，愿为魔域众生解脱付出努力的英雄形象，不过他失败了，家族被灭，一直被追杀，在最危险的那段岁月，他流浪到东方战国，因缘和合下收了杨忠为徒，原本没指望徒弟走上自己的道路，不过命运是奇妙的，驱魔大军在魔域轰轰烈烈的扩散开来，不过最后败了，一败涂地，寄予厚望的上官无悔深受打击，重新燃起的斗志熄灭，只剩落寞和绝望。
不过，徒弟杨忠给了他希望，杨凡的出生逼迫他努力，用尽余生来守护。
所以某年某月，他遇到了那个离开庇佑的少年。
杨凡身躯颤抖，眸子微红，事实在脑海中炸裂，激发出无数的情感，强行压下混乱思绪，他放下金色卷轴，拿出紫金卷轴查看驱魔大军失败的原因。
原因很多，比如说驱魔大军基础不牢、整体实力欠缺、魔帝宝物过于强大......
杨凡知道这些原因，并不惊讶，继续往下看。
“万显红，杨忠护卫队队长，深得信赖，了解全部的作战计划，最终却选择背叛，将军事计划和杨忠弱点提供给老丞相，导致驱魔大军虽然士气高涨，却步步受挫，直至军心崩溃，而杨忠弱点被知晓，使魔帝的宝物发挥完美，让其陨落。”
“关于万显红为何背叛，是否露出马脚，情报人员的资料不够充分，但事后分析得到一个结论：决战之前的第五年，杨忠与其恩师上官无悔闹翻，原因就在于万显红，因为上官无悔看出万显红有背叛的苗头，要杨忠将其逐出，甚而击杀，却被拒绝，加上杨忠心善慈悲，没有确凿证据就不会处置下属，上官无悔愤怒离开，并留下一句话：不杀万显红，绝不回来！”
看到这两段话，杨凡彻底的陷入沉默中。
当年父亲遭遇的事情，自己也遇到了，命运这东西真是奇妙......
事实证明，爷爷当初的眼光是正确的，那能否说明现在依旧正确呢？
杨云啊杨云，你当初为何要离开？为何要投入魔帝麾下？今日你再回来，谁愿意相信你呢？
……
……
“杨公子，以后有要求尽管提，天玄阁随时随地为你服务！”石淮站在门口，递过去一张紫卡道：“这是天玄阁的会员卡，以后费用全部打八折。”
杨凡接过紫卡，脸色平静，无喜无悲，因为他的心里一团乱麻，现实让他的生活混乱起来。
是否相信杨云，这是个大问题！
避免夜长梦多，他离开雄元城，至于和杨云的约定，他在遵守的同时开始谨慎起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至于白峰大哥......
他想救，却不能救。
倘若杨云是好心的，那救走白峰等同于让他陷入绝境。
“你的体质达到炼体的要求了。”
夜色中，篝火旁，杨凡独坐，盯着撩起的烟火出神，久久不出现的天羽突然开口道：“如果睡不着，现在就朝北方走，那里有条瀑布，对于你的炼体有所帮助。”
自从上次被魔帝重伤苏醒后，天羽就陷入沉寂，不管杨凡怎么召唤都没用，现在他说话，给愁绪缠身的杨凡带来一丝快乐，点了点头，起身熄灭篝火，在树林间穿梭，速度快，风声急，说明他的心很乱。
只是——
天羽的炼体计划让他没有时间思考了，因为疼痛，极致的疼痛。
《虚空圣体》是一门炼体功法，门槛极高，理论上需要天命境，不过杨凡身体被无名功法和龙角、神石等宝物改造过，超越普通天命境，所以天羽决定让他修炼这部功法。
当初杨凡答应修炼，认为实力能变得强大是好事，可运转这部功法后就后悔了。
《虚空圣体》修炼初期，浑身像被万千根毒针扎，疼痛难忍，除了肉体上，还有精神上的折磨，比承受魔域十大酷刑还要恐怖。
“实力足够强大了，任何阴谋诡计都是儿戏。”
天羽的这句话让他坚持下来，倘若杨云真是叛徒，在关键时刻也能用力量摧毁阴谋带来的负面影响！
......
......
陈氏庄园。
被很多人看做禁地的紫竹林内。
散发淡淡清香的小屋，陈琴跪在蒲团上，面对着佛祖雕像，闭目诵经。
苏妈妈难得安静下来，站在紫竹中间，莹白手指拂过竹子，纯净的眸子里有愁容，掉头看向屋中的落寞背影，轻叹口气，喃喃道：“小姐，都到这种地步了，躲是躲不过去的，少爷终究要站在魔帝对面，你枯坐参禅诵经念佛，有什么用呢？”
只是，她知道小姐的痛。
魔帝太强大了，大到她们无力抗拒。
遥想当年，小姐威名震荡天下，谁人不晓？
修行天赋，魔域，乃至于真界都没几个人能相提并论。
智慧聪敏，性格善良，实力强劲，人又貌美，如同仙女下凡，让世人追捧。
后来遇到杨忠，无心将军的得力下属，两人结成神仙眷侣，羡煞旁人，只是走到今天这种地步，谁也没有料到。
或许，无心将军能猜到吧？
苏妈妈轻叹，知道杨忠决定起兵时，无心将军曾让人给他送了封信，信中写道：“时机未到，需忍耐些时日。”
她没有再多想，回到屋中，站在门槛前，望着陈琴跪着的背影，心疼道：“小姐，出去走走吧！”
陈琴睁开眼，清亮哀伤的眸子，放下手中佛珠道：“小苏，这些年委屈你了。”
苏妈妈苦笑：“小姐，你我情同姐妹，陪伴你不是应该的吗？只是你该面对现实了，枯坐佛前，对未来发生的大战没有丝毫用处，况且，少爷也需要支持，你对他不理不睬，这些年他也受累了。”
陈琴脸色平静，手指却颤抖，轻轻道：“我这样做，正是对他的支持啊......”
“什么意思？你不理会他，怎算是支持他呢？”苏妈妈不解问道。
“我知道他的性格，定要为忠哥报仇，我若明面上支持，魔帝不高兴外，凡儿也会忘却危机的，唯有在艰难环境中长大，他才能明白何为人生、何为命运、何为无常。”陈琴缓缓道：“我不理不睬，就是希望他记得曾经发生过什么，他要面对的敌人有多强大......复仇的人，注定与亲情、与快乐无缘，唯有心中包含恨意，才能发挥出最大实力，才能让仇人头颅落地！”
苏妈妈俏脸惊讶，良久后才道：“小姐，是你恐惧，是你于心不忍吧......复仇几率太小，你不敢看少爷努力，更害怕他变得强大，去找魔帝报仇。”
陈琴沉默，不再说话，心却紊乱，明白小苏说进自己心坎了。
作为母亲，她不敢看儿子踏上去找无法匹敌的仇人的复仇之路。
“小苏，你对魔帝是什么感觉？”陈琴突然开口，声若惊雷在苏妈妈耳边响起，惊得她脸色泛红，又夹杂着苍白，轻咬嘴唇道：“既然他是小姐的仇人，自然也是小苏的仇人。”
陈琴神情愧疚，欲言又止道：“或许，当初答应他，做他的帝后，对你来说是好的结果。”
“小姐，魔头的喜欢不是喜欢，而是折磨。”苏妈妈神情坚定道：“当年的事情是阴差阳错，况且魔帝为人邪恶，我成为他的妃子，恐怕早已是一具白骨了。”
两人轻描淡写的话语中，揭露了十年前令人震惊的秘密：嗜血魔帝喜欢苏妈妈，追求过他，最后却失败了。
有一件事两人心知肚明，谁也没有说出来：魔帝说过，帝后之位将永远为苏妈妈留着。
事实上，他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