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雨清天天掂着篮子六户之间来回跑，弄得现在各部看门的小吏都认识她了，离得老远就打招呼：“哟，杨大人您来了？坐着喝会儿茶吧。”

“不了不了，还有不少折子要送。”杨雨清擦了一把下巴上的汗，直接进了部堂。

“咱们户部的人今天主事的是哪一位，来接一下折子。”杨雨清一脚踏进门，把手里的篮子放下。

户部的一位主事走出来就笑了：“今日是小的当职，与杨大人您交接，首辅大人今天可又说我们户部什么好听的了？”

“没有没有。”杨雨清赶快摆手：“首辅大人昨天还说户部各位同仁办事得力，个个都是难得一遇的人才，只是平日里工作太过繁忙，所以中间有一些小小的疏漏之处，叫下官前来告知各位一下。”

那位主事探头清点了一下，一篮子折子总共有几十本，倒象是昨天送上去的原样都被退回来了。

主事有点不高兴：“杨大人，昨日我们户部理上去的折子总共有三十二本，您这就给我们退回来三十本？这叫我们从何改起啊？您可不要告诉我，首辅大人又是因为一两句话看不懂，这就叫我们重改的。”

一旁有人闻言也站了过来，拿着几个折子翻看了一会儿，突然冷声道：“杨大人，您头几次来指出几处细微之处，说是不当，要让我们重改重写，我们也就认了，可是似乎眼下，您这是一回更苛刻似一回了。”

杨雨清一抬头，认出来这是户部的三品侍朗张大人。

张大人一脸不满地往那折子上一指：“别的不说，只说这一句‘耕地百顷，民千户’，我们这般写算不得错吧？刘大人非得叫我们改为地多少多少亩，民多少多少组，这是不是有点太刁难人了？这不没事儿找事儿吗？”

张大人不悦地把那折子往篮子里一丢，道：“杨大人，这个折子您原样给拿回去吧，直接给首辅大人说，这样的毛病我们改也这回事，不改也是这回事，您先叫他凑和着看，我们这户部平日里也忙得很，总没功夫天天在这里咬文嚼字的不是？”

户部的其他几个人也一起冷着脸附和。

杨雨清的面子上有点抹不开，呵呵干笑了几声，将那个篮子又往前推了推：“我知道户部的大人们都忙着呢，可是这些事压在这里不办不是也不成吗？既然首辅大人说到这里了，不如咱们就改上一改，总之早点叫该办的事儿办完才是正理……”

张侍郎一摆手止了他的话头：“杨大人，这事儿不是我们不给你面子，是首辅大人这要求太过苛刻，他说叫我们照着他的规矩写折子，好啊，我们写了，他说叫我们按着他要的模式写事情，我们也写了不是？可是现如今连这折子里面，用什么字，什么数都叫依着他的规矩来，这可有点强人所难了吧？”

张侍郎冷着脸把那篮子往后一推：“杨大人，这些折子麻烦您还是原样拿回去给刘大人吧。网反正我们户部的事情都写在这里了，也呈给他了，他看不看批不批的都是他的事儿，我们这里还有别的事情要办，您先请吧！”

张侍郎话一说完，不客气地把手一摆，连看也不看杨雨清一眼。

一旁的主事面子上有点抹不开，将那个篮子双手提了递到杨雨清面前：“杨大人，您走好。”

好么，一大清早的跑过来，什么事儿也没干成，还叫人给抢白了一顿，杨雨清心下也窝了一口气，可还是强捺着性子道：“张大人，要不然您就……“

“不行。”张侍郎连看也不看她，黑着脸说得斩钉截铁：“我们户部的折子往后还会按着之前的规矩写，您退回来的东西，我们也不看了。事儿多的很，本官就先失陪了。”

这真算是叫人一耳光子打到脸上了，杨雨清干咽了咽口水，又把那个篮子提到手里，悻悻然地往兵部走。

兵部好歹是之前自己呆过的老部门，人头要熟得多，看到杨雨清过来，几位老熟人一起干笑着：“哟，雨清，你又来跑腿啊？今儿个首辅大人又指摘我们什么了？”

“没有没有。”杨雨清一脸疲惫，可还是强撑着笑道：“首辅大人说兵部的大人们都是难得一遇的人才……”

周锦笑着一口打断她：“只是平日里公务太忙，难免出一些疏漏，叫下官来告知诸位一句……可又是这话吗？”

杨雨清低着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周锦叹了一口气：“唉，雨清啊，我们素日里也知道你往来辛苦得很，可是话说回来了，首辅大人这吹皮求疵的毛病是不是也该改上一改？我们这些折子费力写上去了，事儿也说完了，可总是要在里面一些小事上弯弯绕绕，您说往后我们这折子可该怎么写啊？”

杨雨清陪着笑脸：“首辅大人之前任国子监祭酒，对待学子们向来是严格得很，咱们在国子监的时侯难道不知道？有多少学子因为笔划上错了一点就叫祭酒大人罚板子罚跪的？如今他当了首辅，这毛病还是改不过来，对这折子也象咱们当初交的试卷一样严……”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啊……”周锦摇头“当初他为师长，我们都为学子，为师者为父的道理我们是懂的。可是如今，大家同朝为官，他这么苛刻，可又是将我们这些人置于何处啊？”

杨雨清语结。

周锦低声叹道：“雨清，咱们私下里交好，这才说的这话，说了这话，我也不怕您会去带给他，咱们兵部的人如今对首辅大人是有那么一点……呵呵。你要是说这折子有错，叫我们改个一两回，我们也便忍了，可若是叫我们一份折子重写上几回，我们兵部还真没有这么多的闲人来。所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