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九,晴。
房顶上挂满了腊兔腊鸡,个个死状奇异,伸着胳膊蹬着腿摆出各种造型,杨雨清越看越感觉渗得慌,转快转头往院子里面瞅。
孩子们换了新衣由乳娘抱着在花园里来回奔跑着,就象两个可爱的喜团子。
李玉兰身着玫红色的棉服衣裙,追着孩子们边看边笑。
这一副场景美好得就象一副画,杨雨清注视着他们,默默地微笑着,直到两个孩子发现她站在身后,跌跌撞撞地跑过来要她抱。
杨雨清把两个孩子搂在怀里,贪婪地呼吸着他们身上的奶香味,热烘烘的味道,家的味道,真好闻。
上面的旨意催个不停,叫杨雨清即时离京公干,不得有误。
死挣着又挺过了几日,龙子骥的消息终于送到了,打开黄绢的第一句话:一个大男人学那女儿矫情之态,着实恶心。
杨雨清心头一僵,再往下看:我会赖在皇祖母身边等你回京,见上你一面再走,放心公干便是。
杨雨清将那黄绢看了几遍,最终叹了一口气,将那黄绢付之一炬,慷慨上路。
自京城到江南,一帆水路通畅,无奈杨雨清心事忡忡,离京不过几日就病了。
小琴一路汤药不断地服侍着也不见好,楚箫亲自下厨为她打理饮食,可是她这个状态却似一天不如一天。
本就瘦弱的一个人,现在看上去更加不禁风雨,人未到江南,便沾染了一身的拂柳之,病娇之态,略经风雨就要玉陨。
这一天,杨雨清身上披着个被子坐在船头,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水上几只渔鹰捕食。
寒风吹过,杨雨清掩口又是几声大咳,抬起一张腊黄小脸看了看水面:“老箫,给煲个鱼汤吧,我胃痛。”
楚箫低头看她:“大人确定自己只是胃痛?而不是心疾?”
杨雨清又干咳几下:“胃也痛,心也疾,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好地方。”
楚箫拖了把椅子坐在她的面前:“贪腐的确不好治,大人得的的确是一个苦差。”
杨雨清把头一垂,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楚箫又道:“可也并非无计可施,往日里那么多风浪也未见难住大人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杨雨清叹了一口气:“老箫,你不懂,这一回是王爷在整我,我若是做得好了,得罪的是满朝的官员,他们都会说我杨雨清是个心狠手辣的货色,往后再与他们相处,定然处处被阴,我若是不去着力查证,得到罪过的还是我。网他再责我个行事不利。也是重罪。”
楚箫想了半天,也无开解之法,干脆不发一言,进去给她做汤去了。
杨雨清在船头上继续大声咳嗽,旁边有一架轻巧的渔船驶来,上面的清秀渔娘举着手里的一只甲鱼兜售:“大人,买只甲渔炖了补身子吧。”
杨雨清冲她一眨眼睛:“这位娘子也看出我气色不好,需要进补了?”
那娘子掩着口,银铃般地一笑:“离老远就听到大人您咳嗽了,买只甲鱼用冰糖炖了润润肺吧。”
杨雨清想了一下,掏了钱,那渔娘将甲鱼放下,笑着道了声谢。
转身摇着橹唱道:“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这个季节,哪里有莲?你这明明是个采王八的嘛。”
杨雨清皱着眉头看那只甲鱼,被绳子串了脖子不能动弹,原地挣扎着翻不过身,活象一只郁闷的热水袋。
杨雨清突然心生悲悯,只觉得甲鱼那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与自己有几分神似,将手一抬,叫人将那甲鱼给解开了放生,梢公取了甲鱼退了下去,杨雨清觉得外面风有点大了,也折身进了舱内。
半夜里睡得正沉,突然听到有人大声喊救命。
杨雨清披衣下床由小琴扶着走出舱外,却听得下人舱内人们吵闹成一团。
不一时就见那梢公被几个人扶着从船下走出来,满脸冷汗,捂着肚子大声叫痛。
杨雨清想要上前问个纠竟,却被楚箫一把拦下,寒着脸问那些人:“大人身子不适,好不容易才歇着了,你们又在这里瞎喊个什么?”
另一位船夫答道:“老刘适才半夜里突然说自己肚子痛得厉害,我们本以为他是吃坏了肚子,煮了姜汤给他喝了,不想他却叫得更狠,眼看就要不好的样子。这才惊扰了大人。”
小琴上前翻着那梢公老刘的眼皮仔细看了一会儿,脸色一变,下意识地回头看了楚箫一眼。
楚箫干咳一声,转身向杨雨清道:“许是吃坏了肚子而已,大人先回舱里歇着吧,这里交给小琴我们两个处理便好。”
杨雨清本就已经病得东倒西歪,听了这话也不多作坚持,当即回房休息。
楚箫走过去,低头看了一下,小琴刚从那梢公胸脘处拨下的银针,发现那银针已经发黑了,压低声音问她:“有人下毒?”
小琴默默地点了点头。
梢公刘一听这话,立时吓得变了脸色,连声道:“相公救我,姑娘救我啊。”
楚箫问他:“你晚上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那人低头道:“傍晚时分,大人从一位渔婆手里买了一只甲鱼,他想放生,我倒觉得可惜,就偷着给煮了吃,这才没过多久就……”
楚箫也不言语,径去厨下看了,只见那梢公刘吃剩的龟壳还在那里丢着,原本该是白色的鱼骨,竟然是乌黑的。
小琴给那梢公刘服了几颗解毒的药丸,他这才不喊痛了。跑过来拉了拉楚箫的袖子,比划道:“那甲鱼身上定在是有毒的,只是毒性不大,要不了命,但是可以叫人病上一场。”
楚箫冷笑道:“哼,杨大人前去惩治贪腐的消息,怕是已经有人先一步放出去了。这是给她个下马威呢。”
话音未落,突然听到杨雨清的房间里传出一声惨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