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议长的头埋的很低,过了很久,他才像是终于鼓足了勇气一般,匍匐在解忧的脚下,乞求道:“右夫人,少夫公主不管怎么说,都是细君夫人的孩子呀……请右夫人看在已故的细君夫人的面子上,放这个孩子一条生路吧……哪怕是让她永远也回不了赤古城,也请留她一条性命吧!”
解忧冷眼道:“可是,她不回赤古城,我和我的孩子都得死。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让她回到赤古城,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死去。”
程议长的脸上已经汗如雨下,他抬起头来,震惊的看着右夫人:“这……又要如何做到呢?”
一直没有说话的卞太医对于程议长的婆婆妈妈非常的不耐烦:“我说程议长,你怎么回事呀?到底还是不是站在右夫人这边的?这事儿还不好办吗?你是信不过我的医术喽?哼,你信不信我给你服用一颗药丸,你什么异常都没有,然而三十天之后会突然毫无征兆的暴毙?”
程议长面如死灰,他惊恐的望着卞太医:“卞太医,您一直宅心仁厚,医者是治病救人的,你怎么能……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牺牲一个少夫,能挽救我们这么多人,这交易不算亏。”卞太医摆了摆手,如杀人不眨眼的阎魔。
见大家早都已经达成了共识,程议长彻底崩溃了,他拽着解忧的衣角,凄厉的乞求道:“右夫人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呀!我求求右夫人,求求右夫人你放少夫公主一条生路吧……”
解忧冷眼看着程议长,深吸了一口气,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吃里扒外的狗东西!”解忧狠狠的咒骂了一句,面色陡然变得凌厉而威严,“你跟细君右夫人和少夫公主的关系不浅哪,竟然这般维护她们?”
“我……我……”程议长突然慌张了起来。
解忧冷冷的逼问道:“说吧,你跟细君夫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少夫公主跟你又是什么关系?”
“我……我……没有关系……我是个汉人,细君夫人初来乌孙时孤苦伶仃,因此便和我走的进一些……我……我们……”
解忧听不下去了,走上前去一巴掌抽在程议长的脸上:“你到现在都连一点担当都没有,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我真是为细君姐姐感到不值,为少夫有你这样的父亲而感到羞耻!”
程议长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右夫人……什么都知道了?他想要狡辩,可是解忧冷酷而威严的眼神让他一个狡辩的字眼都说不出口。他的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手抬了又放下放下了又抬起来,最后却还是在解忧的气势上败下阵来。
两行清泪从程议长已经略显沧桑的脸上滑了下来,他瘫坐在了地上,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是我……是我对不起细君公主……是我……是我不配……”程议长闭上了眼睛。
解忧重又坐回到了椅子上,程议长也将事情交代了个彻底。
当年细君公主和亲乌孙时年纪尚轻,因为思念家人再加上习俗不通,她终日郁郁寡欢以泪洗面。程议长是个汉人,又因为懂得乌孙的语言和习俗帮了细君不少忙。细君对程议长很依赖,程议长因为年长也对细君关怀备至,如父如兄。细君帮助程议长在乌孙的王庭谋得了个职位,而程议长也日日相伴细君谈诗解闷,日子久了,两个人自然而然就生了情。
程议长当时是有老婆的,而细君当时侍奉的是年岁已高的猎骄靡。两个人虽然互相生了情,但是却也只停留在情感上,克制而内敛。后来,猎骄靡过世,军须靡继位,细君又依照乌孙的习俗改嫁军须靡。这件事对于细君的冲击很大,它让细君完全冲破了大汉女子当贞洁守身的禁忌,不顾一切的和程议长发生了关系。
随后,两个人就这样偷起情来。细君开始离群索居,并不与外界解除,因此两个人的事情一直都没有败露。直到,细君怀上了孩子,那孩子是程议长的。
细君右夫人怀孕,军须靡非常高兴,举国欢庆。而他也顺便被提拔成了议长。细君曾经乞求他带着自己走,然而面对安稳的生活和自己的妻子,他退缩了。军须靡如此珍视这个孩子,那这孩子就是乌孙的公主,往后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若是他与细君私奔,那么他们就是乌孙追捕的罪人,这个孩子又要如何生存下去呢?
程议长的规劝让细君寒了心,而他的妻子在知道他与细君的私情后,也郁郁寡欢不久便病逝了。细君生子,夫人病逝,这些事突然间就让他茫然了起来,恐慌了起来,不知所措。而细君也因为程议长的冷漠无情,生下孩子后不久就病逝了。
细君死后,程议长更加的茫然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还能守住些什么。而这份茫然让他头脑混乱,当细君的婢女日日担忧燕莎会对少夫下手的时候他也跟着担忧。可是他更害怕的是有人撞破了他和细君的事情并告诉军须靡。他不能让昆弥知道这个孩子其实不是昆弥的种。
这份恐惧让原本就胆小懦弱的他竟然鬼使神差的投靠了燕莎,并且决定去替燕莎将少夫公主偷出来带出宫,秘密杀掉。他当然不会杀害自己的女儿了,他原本想着将少夫带出宫后便将少夫交给细君的亲信卫兵由他们秘密带回长安。可谁知,他带着少夫出了王宫后便被人打晕,少夫从此也离奇失踪了。
“右夫人……这几年,每每午夜梦回,我都会梦到少夫那张单纯的小脸。我悔不当初啊……虽然我对不起细君公主,对不起少夫,可是我当时这么做真的是因为我想让少夫回到大汉回到长安平平安安的长大成人啊!她留在乌孙,迟早都是个隐患啊……右夫人,我从来都没有害少夫的心思,少夫是我的女儿,我怎么会害她呢?”
程议长泣不成声,一个过了中年的汉子这般的哀伤,总是让人有些恓惶。
解忧冷哼了一声,眼里满是鄙夷:“所以那时候,你利用细君的婢女和姑姑对你的信任将少夫带出了宫,间接的害了她。但是你却一点都不知悔改,现在,你又利用我和管姑姑他们对你的信任来谋害我!”
解忧的质问让程议长更加的震惊了起来,他停止了哭泣,满面泪痕的望着解忧,叫道:“右夫人这话又是何意?我又何曾害过右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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