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士兵将解忧带进将军帐时,解忧只看了郑穆桓一眼便愣在了原地。她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冷冻结冰了,双手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
那还是桓哥哥吗?
眼前的男人依旧拥有矫健的身形,硬朗的五官,伶俐的眼神和慑人的英气。然而,他原本一头乌黑的长发,此刻却变成了一片灰白。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解忧紧紧的咬着嘴唇,不忍再看,不用过问,她也知道是什么原因。
一夜白头,真的发生在了桓哥哥身上么?她给予他的,竟然是这么大的痛苦和悲伤么?
懊悔,自责,难过。各种各样的情绪涌上解忧的心头,或许,或许……或许她那一天可以用更温柔的方式说话的……可是,可是……可是她要回乌孙的决断已经不容更改了,她也是不会改变的。
“桓哥哥,我来跟你告别。”解忧轻声说道。刚一张口,泪水便涌上了眼眶。
郑穆桓看着解忧,满目都是极深的哀悯和不舍。他轻轻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解忧俯下身子,对着郑穆桓认真的拜了一拜,诚恳道:“此生能识得桓哥哥,是解忧此生的荣幸。桓哥哥于解忧而言,早已如亲兄弟一般,还希望桓哥哥不要再为了解忧而伤害自己,那是解忧最不愿意看到了。”
“解忧希望,桓哥哥能打开自己的心,你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是大汉子民心中的大英雄,你应该得到这世上只属于你的那份独一无二的幸福。”
解忧哽咽着,再拜了拜,见郑穆桓仍无起身的意思,便转身走出了将军帐。
“解忧!”郑穆桓急唤一声,解忧停住了脚步。
“我就驻守在这边境线上,无论什么事,你都可派信前来。我郑穆桓,定当竭尽全力相助,无论发生任何危险,只要你告知于我,我都会赶到你身边。请你相信我,就像……”郑穆桓顿了一顿:“就像,相信你的兄长……”
解忧的肩膀颤抖着,停留了片刻便快步走远了。她不能让桓哥哥看见自己落泪,她不愿桓哥哥再为她担受哪怕一丝一毫的忧心了。
她这一生与郑穆桓的缘分,大抵就是这样的亏欠,还不完了吧。但愿有来生,然而来生好像也不能用来还君深情,桓哥哥,但愿来生我们不要再相见相识了吧。
解忧抬头看天,将眼泪憋了回去,笃定的走向了乌孙早已经准备好启程了的车辇。
再次出塞,天边几只鸿雁一会儿聚,一会儿散,遥遥的不知飞往何处。天地苍茫,没人能预测的了前途。
右夫人解忧回归,乌孙王军须靡率领了乌孙文武百官及后庭女眷亲自在赤谷城外迎接解忧。
解忧步下轿辇,乌孙的文武百官齐齐跪了一地。双膝跪地,他们行的是汉礼。
解忧唇角勾笑,让众人平身,款款走上高台。
这一次,乌孙的文武百官大部分人面上是带着笑的,没有矫揉造作,也不加任何掩饰的笑容。
欢迎解忧的人,在乌孙又多了几分。
众目睽睽之下,解忧在高台上站定,对着军须靡款款施礼:“解忧见过靡王。”
军须靡立刻迎了上来,拉起解忧的手,激动道:“右夫人不必多礼。你终于回来了!真是急死我了……这一年多你不见踪影,我派了大量人手秘密去寻找,但却一点消息都没有,真是让我焦忧万分啊!”
“让靡王记挂担忧了,都是解忧不好,一介女流偏偏要去战场,还保护不好自己……”
“嗳!这怎么能怪你呢。大汉来书把前因后果都讲了,这段时间,真是苦了你了。你现在怎么样?身上的伤好些了吗?”军须靡关切的问道,上下打量着解忧。他觉得,解忧身上有很多东西都变了,但是又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变了,人还是那个人。
“我的伤已经没有大碍了。”解忧笑了笑,挽起了军须靡的胳膊,才补充解释道:“我身受重伤,流落的地方又是戈壁滩,周遭荒无人烟。我想要跟靡王报信,但自己走不出那荒漠戈壁不说,就是十天半个月,也见不到任何过往的人。收留我的是一对老夫妻,他们的孩子都死在了戈壁上,要不是他们,估计我也早就成了戈壁上的亡魂了……这等了这么就,才有人帮我把信带到了大汉边境……呜呜呜……”
解忧回忆着过着,说着说着就抹起了眼泪,嘤嘤的哭了起来。军须靡见了更是心疼,不忍心让她再回忆那段痛苦的经历。
军须靡轻拍着解忧的手背安慰道:“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不说了,我们不说了,过去的就都让它过去吧。”
“嗯!”解忧哽咽着点了点头,颤声娇气道:“不提了,那段日子太痛苦了,我永远都不不想再提了……”
“好好好,我们以后都不说,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吧!”
解忧啜泣了几声,点了点头,这才收住了眼泪。一双眼睛还是红的,犹如一只委屈的小兔子。
“好了,不说了,我们回宫。宫里已经准备好了酒肉,为你接风洗尘。”
军须靡一挥手,大部队便全体起身,摆驾回宫。军须靡走在最前面,解忧跟在他身后,左夫人跟上,一左一右跟在军须靡身后。
目光与燕莎偶有接触,解忧只保持着微笑,并不多言。
王宫主殿门口燃起了熊熊的篝火,舞姬们载歌载舞,围着篝火转圈圈。美酒烤肉一盘一盘的摆上来,庆祝这美好而欢乐的时刻。
众人一轮一轮的朝着解忧敬酒,解忧也不推辞,一轮一轮的喝着。很快,她的面色就有些潮红了。
“右夫人失踪的这段时间,酒量倒是练的不错了。”
燕莎坐在军须靡的左边,越过军须靡,目光深邃的看着解忧。
“酒量没有什么进展,只不过死了一回,胆子更大了,更敢喝罢了。”解忧盈盈一笑,举起酒杯朝着燕莎虚空的一晃:“来左夫人,我敬你。”
燕莎冷笑,端起酒杯干了。
“右夫人在西域这笔生意做的很轰轰烈烈啊,往后还有什么打算?”燕莎面带讥诮。
“自然是继续做生意了。不过,这笔生意还是托了匈奴的福,若不是匈奴和乌孙打仗,西域诸国子民的神经都在紧绷着,我这批货或许在西域就掀不起这么大的风浪了。”解忧不动声色的回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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