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八章:孤魂半死清霜后
作者:墨若蘅      更新:2020-02-22 12:18      字数:2161

当解忧再次醒来的时候,她正躺在一处低矮黄土屋的木板床上。

土屋非常简陋,到处都是土黄色。土黄色的地面,因为被踩了太多次而变得厚实而平整,没有浮尘。黄土和秸秆混合起来砌成的墙面,墙壁上除了一个斗笠,什么都没有。同样是枯黄色的茅草屋顶,没有一丝生气,但却苍凉而决然。

这是哪里?解忧的脑袋里一片空白。她转了转头,发现除了脖子之外,全身其他地方都动不了。

听到了这轻微的响动,原本坐在一旁发呆的小姑娘立刻站起身来跑到床边。她穿着简单的粗布衣服,头发只挽了一个发髻,简单利索,穷酸却干净。

小姑娘见解忧睁开了眼睛,惊讶万分:“你醒啦?!”

然后,她便一边跳着一边朝外喊:“快来人呀!她醒啦!醒啦!”

解忧只觉得一阵嘈杂,脑袋里嗡嗡作响,门外有脚步声响起,她努力的想要保持清醒,但是却又再次陷入了沉睡。

当意识再次回复到解忧脑海中时,解忧没有仓皇的睁开眼睛,而是尝试着用自己的意识去感受自己的身体。她的身体很乏力,她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勉强动了动手指,动了动腿。她的大脑逐渐开始清明起来,一个个回忆的片段不断涌入她的脑海中,她想要联系起来,却怎么都看不分明。越往细想,脑子就越痛。

解忧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郑穆桓焦急而憔悴的脸。

“解忧?解忧!”郑穆桓一愣,神色慌张的扑到了解忧的面前,一双眸子逐渐恢复了神采。

“解忧,你终于醒了!你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吗?啊?”

“太好了,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郑穆桓的激动溢于言表,他几近失控。解忧张了张嘴,只觉得喉咙干涩难忍,想要回答他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解忧,解忧……”郑穆桓自顾自的兴奋言语了需求,才发现解忧一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他的笑容瞬间凝结,担忧又爬上了双眸。郑穆桓紧张的问道:“解忧?你怎么不说话,你还认识我吗?”

解忧不语,她在努力调整着自己的身体。

“你不认识我了么?你再好好看看,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吗?”郑穆桓焦虑急了。

漫长了沉默,漫长的等待。就在郑穆桓快要放弃的时候,解忧轻轻的叫了一声:“桓哥哥。”

那声音像是刀子划在木板上,干涩而生硬。

郑穆桓的双眸瞬间被点亮,希望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他的眼眶红了,这个征战沙场马革裹尸的男子汉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脆弱而失态过。他一把抓住解忧的手,紧紧的捏在自己的手里,幸福的几近颤抖。

“太好了,你还记得我,解忧,解忧……”

郑穆桓的激动和兴奋也感染了解忧,郑穆桓哭,她也跟着掉眼泪。

郑穆桓端来了清水喂解忧喝下了,又叫来了大夫为解忧细细诊治过了,纷纷乱乱忙了两个多时辰,杂七杂八的人这才退出了屋子,只留郑穆桓和解忧两个人单独相处。

郑穆桓在解忧的床边坐了下来,此时他的心情已经完全平复了,只剩下解忧苏醒的喜悦与对解忧伤势的心疼。

“你还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知道吗?想吃点什么?肚子饿不饿?”

“桓哥哥……”解忧弱声叫道。

“嗯?”

“我睡了多久了?”

“没多久,就一个多时辰。”

“不,不是这个。”解忧摇了摇头:“我是说,从你见到我开始,到现在,多久了?”

郑穆桓看着解忧的眼睛,眼里满是心疼。他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才说道:“已经整整五十三天了。”

五十三天?解忧一惊。已经这么久了么?

解忧紧紧的闭上了眼睛。过往的记忆已经全部苏醒了,她想起了在石林村中的那段时光,她想起了满是女人和暴虐的石林村的广场,她想起了那些禽兽不如的匈奴的死骑,她想起了阿狸和钦思迈临死前清明的眼神。她想起了翁归,想起了他与她同生共死的誓言,也想起了他在最后关头将她推了出去,自己堵住了匈奴人的刀锋……

她想起来了,一切都想起来了。然而,时间已经过了五十三天了。翁归呢?他是否还活着?如果活着,他此刻又在哪里呢?

解忧心里痛,但是却痛得无能为力。眼泪从眼角汹涌而出,止不住的悲伤和惨痛。

最大的悲戚最是无声。

解忧抬了抬手,想要擦掉脸上的泪水,然而刚抬起手,却发现浑身无力,所幸便将手臂放置在了肚子上。

这个细小的动作落在郑穆桓的眼里,却让他神色大惊。

郑穆桓看着紧闭双眼满脸泪水的解忧,心里如刀割火烧般难受。他不知道上苍为什么要对解忧这么不公平,让她遭受这么大的磨难。

郑穆桓张了张嘴又闭上了,想了想又张开了嘴,犹豫再三,他还是想要安慰解忧,哪怕他在此刻是那样的笨拙和无力。

“解忧,你不要太伤心了。这个孩子虽然没保住,但是以后你还是会有孩子的,只能说缘分未到,你不要太伤怀……”

孩子?什么?

在听到郑穆桓说孩子两个字的时候,解忧突然间睁开了眼睛。她的上半身从床上一跃而起,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抓住了郑穆桓的衣服,她的眼睛急切,双手微微颤抖。

“你说什么?孩子?孩子?!桓哥哥你说孩子?你说我曾经怀过一个孩子?”

“解忧,你……你先冷静一下……”郑穆桓吓坏了,他赶紧用手托住解忧,让她不至于因为情绪激动而再做出来其他出格的事情。

郑穆桓的表情已经肯定了一切。

“孩子,原来我已经有孩子了……”解忧垂眸,喃喃自语。她双手松开郑穆桓的衣襟,犹如全身的力气再次被抽走,她如同一个包袱一样,跌回了床板上。

泪水夺眶而出,比汹涌更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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