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只羊其实是你最开始的时候射杀的？在羊悠闲的吃着草的时候一箭封喉？”

翁归靡点了点头，表示肯定。桑布大哥惊叹了一声，这小伙子可以呀，最开始就瞄着了一只这么肥的羊，看来早上他们几人担惊受怕的狩猎之时，翁归已经在瞄着山林里的山羊想着吃哪只好呢……

这实力强就是不一样啊，他们还在想着晚上有没有肉吃的时候，翁归已经在盘算着怎么会比较好吃了。

刀锋划过山羊的后背，翁归开始给这只肥羊扒皮。

“我来帮你。”解忧端着木盆走过来，帮着按住了山羊的四肢。

“你还是先进山洞吧，我收拾好了这只羊，烤肉的时候叫你。”翁归靡温柔的劝道。

杀羊可不是什么好看的表演，扒皮抽骨，解剖掏肺，鲜血淋漓，翁归靡不想让解忧看到这么残忍血腥的场面，怕她会不舒服。

解忧像是看穿了翁归靡的担忧，粲然一笑，洒脱道：“没事的，我不怕，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娇滴滴的江南女子了，我什么没见过呀，现在的我早已经和以前不同了。”

“是吗？”

“当然了！我现在也是一个剽悍的乌孙女人，乌孙女人会害怕杀羊吗？”

“乌孙女人能自己持刀宰羊。”翁归轻笑了一声，怜惜的说道：“夫人已经是个非常棒的乌孙媳妇儿，没有必要再看这些，这些杂活交给为夫就好了。”

解忧噗嗤一笑，没想到翁归居然还知道汉语的“媳妇儿”这个词。但是解忧并不打算坐享其成，坚持道：“你别不相信，我是真的不怕的。你不知道，你昏迷的时候，我不会打猎又找不到食物，就在路边捡了一条死蛇，扒了皮给你做了肉羹吃。我可是连蛇皮都剥过的呢。”

解忧说的云淡风轻，翁归靡听了却异常的心疼。他昏迷的那段时日，解忧自己身受重伤却还要照顾他，而且神婆与被神婆忽悠的无知村民们还要处处给她刁难。饥寒交迫，命悬一线，翁归靡不知道解忧是凭着怎样的意志和决心才撑下来的。

翁归深邃的眼眸中暗流汹涌，疼惜的抚上了解忧的面颊：“你受苦了。”

一句简单的话语，从翁归的嘴里说出，却包含了此生所有的认真和偏爱。他在心里发誓，这一生一世都要好好疼爱解忧，不再让她有任何的危险和惊扰。

解忧对上翁归包含深情的目光，粲然一笑，伸手烫平了他的眉峰：“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只要最后的结果是好的，受再多的苦我也甘之如饴。”

不管前路如何，但只要是牵着你的手，去哪里都是归途。

在一旁围观的桑布和雅格也被翁归和解忧的温情所打动。如此相爱的两个人，在生死纠缠的凶险时刻，他们都没有放弃对方，那拼尽全力与世界对抗的孤勇，让所有的苦难和迫害都在他们面前俯首称臣。这样执着而坚定的两颗心，还有什么能将他们分开呢？

雅格见大女儿阿狸也痴痴的盯着解忧和翁归，脸上挂着傻傻的笑意，便不禁撞了撞桑布的胳膊，轻声道：“阿狸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诶？”桑布有些惊讶，没料到妻子会突然提起这个话题：“你这么一说倒还真是，阿狸已经要十五岁了吧？不过我倒是不着急，我还想再留她两年呢。”

“你倒是有心留她，可就怕女大不中留呢……”

“你们在说我什么？”阿狸敏锐的觉察到了爹娘正在说自己，仰着一张清纯的脸赶忙询问清楚。

雅格噗嗤一笑，也不避讳：“我说，你该嫁人了。”

“嫁人？！”阿狸同样被阿娘所说的话惊了一跳，倏尔，一张俏脸爆红，如天边的彤云。

“不不不，我现在还不想嫁人……”阿狸连忙撇清自己，可是越说道后面就越没有底气，变成了细声的嘟囔。她撇了撇嘴，朝着阿娘做了个鬼脸便跑到一边去了。阿狸坐在不远处的石头上，抱着膝盖抬头望着渐渐下落的夕阳，脸上的神情沉迷而又略带悲伤，那一瞬即逝的遐思被解忧捕捉在了眼里，解忧便知这个十五岁的少女已经心有所思心有所忆了。

遥想当年，在春水初涨，春林初盛的楚地彭城。解忧也曾这样望着天空的流云，思念着不知身在何处的离归。

“我这边肉都切好了，开始架火烤肉吧！”雅格大姐道。

“羊肉也马上就好！”解忧应声道。翁归的刀法着实是厉害，一只羊在他的手里没几下便被扒皮抽筋，掏干净了内脏放完了血，再濯洗一下便可以放到火上去烤啦！

三个孩子可高兴坏了，他们在篝火旁边跑来跳去，跃跃欲试的想要帮大人的忙。待烤架上的烤全羊冒出吱吱的油滴，肥美的香气便氤氲开来，让人胃口大开。

天渐渐的黑了下来，篝火便成为这世间一个个明亮的眼。石林村的家家户户今日都喜气昂扬，大家围着篝火有说有笑，烹羊宰牛且为乐，肉食入腹是心安。大家用欢乐和丰盛来迎接迎面而来的春，也用这喜庆和满足来默许日后酒足饭饱的希望。

食物填满了肚子，人便会快乐而安和。解忧打了个饱嗝，将残局交给了雅格和阿狸去收拾，自己则和翁归坐在山洞前的大石头上吹夜风。

解忧伸了伸懒腰，顺势躺在了翁归的大腿上，仰头看着满天的繁星。

“这里的星星好美啊！”解忧感慨道，头顶上是一片没有那么规则的椭圆形的天空，天空似是黑蓝色的丝绒，映衬得亮黄色的星星更加的耀眼。椭圆形外的天空被群山遮挡，视线不可及。昏黑的光线下，山体只可见一道道锐利的线条，连成一片模糊的围墙，沉默着，像保护，又像拒绝。

解忧喜欢这种不由分说被保护着的安心，像深藏与母亲的腹中，外界的一切侵扰遥不可及，而内在自有内在的欢乐。

解忧突然间就想起了去年夏天她和翁归在沙漠中看星星的情景，不禁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天空中可有什么好玩的么？”翁归轻轻的捏了捏解忧的脸，也仰头朝着天上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