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乐天上的月宫仙境虽然不比灵霄殿上的雕梁画栋,金碧辉煌,但是却也是一样的烟云缭绕,四季花开,亭台殿阁闪耀,七宝琉璃遍地,转生来这里的众生虽然未必是日日莺歌燕舞,美人绕身,但是女孩子生下来不是郡主的少见,男孩子生下来不是世子的也不是很多,因为化乐天上毕竟自来就只是自其它天上请人来做工侍奉,转生在化乐天上的人,是生来就不必受替人劳役的悲苦的。
虽然出生时确是胸前挂着一颗摩尼宝珠,腕上戴着一串翡翠念珠,但是三界中这样出生的人不知多少,为什么,偏偏是华莲,自幼被父母当做上天恩赐的祭女关在自家府邸后花园中那座还算是很奢华气派的家寺中念经修行,理由是怕她养不大,直到十三岁时才可以一个人离开家寺来人间看看,而这一次可是华莲十三年来第一次离开化乐天上来到人间,好像人间的一切和化乐天上很不一样,杭州城里的西湖之畔,断桥旁边的一条宽敞长街上一路上都是吵吵嚷嚷的,贩卖蜜饯果子和金钗玉饰的摊子随处可见,路上吵嚷的行人看起来都像是在往一个方向去的,华莲恍然听说,是云华寺前今日有个很大的热闹,前日里常在云华寺左近村镇中吸人精血的那只大蜘蛛精现在已经被极乐天上派下来的佛前护法斩情圣尊给活捉住了,今日午时三刻要在云华寺前当街开斩这只残害了几百条人命的大蜘蛛精,华莲因为心中好奇,也跟着人群一路上向云华寺方向走去。
云华寺门前早早就安放好了一只斩妖用的青石刑台,是块三尺宽阔的圆形石墩,一只体形硕大的大黑蜘蛛被像螃蟹一样用绳子绑结实了丢在青石台上,只等到午时三刻一到,就要开刀问斩。
但是蜘蛛的脑袋在八只爪子中间,华莲在斩妖台前忍不住“嗤”的一声冷笑,“不会是像切西瓜一样的从中间劈两半吧,”她低着头自言自语的微微嗤笑几声,“切完之后记得将两半子掉反一下方向,不然,这只蜘蛛精可是会在你们走后将两半子再合起来的……”
“仙子,你是来看斩妖的?”一个被深深埋葬在记忆深处,忘不掉也想不起来的温柔声音,华莲忍不住抬头,四目相对之间,她一双横波流转的翦水清瞳之中已经深深埋葬下他一剪恍若隔世的清俊身影,棱角分明,剑眉入目,深湛清澈的眼眸中,一道清净如水的目光,就像是承载着能够看得见的一切天地万物……
“哦,原来这只蜘蛛精今日会有缘死在你的剑下,护法大人,”华莲在斩妖台前忍不住低下头来青涩一笑,“虽然成了精的畜生都修行不易,但是看起来今日这只大蜘蛛也一定是难再逃出生天的了,”她说。
“仙子,你可怜它吗?”他问。
“无妨,左右护法你也未必真杀得了它,”
“怎么,本座的斩妖剑还有杀不死的妖孽不成?”
“护法你看见这只蜘蛛脑袋中间那条黑线了吗?”她问,“这是千毒万瘴绞蛛丝,这只蜘蛛可能本来就在过雷劫时被劈成过两半,但是它有妖法,而且有八只爪子,自己用千毒万瘴绞蛛丝将两半子再缝起来就行了,成了精的蜘蛛没那么容易死的,护法你千万记得将它劈成两半之后将两半子掉过来爪子和爪子对在一起,这样就可以破它的妖法了,”她说。
“仙子,你若不说出来,它兴许还能有条活命,”斩情无奈,“它与仙子你无冤无仇的,如此害它,你于心何忍?”
“因为本宫不喜欢蜘蛛,而且手中举着斩妖剑想要斩杀它的是护法大人你,是护法大人你心中想要杀死它的,你是神仙,它是妖孽,本宫高兴成全神仙还是成全妖孽,好像也无需护法大人你的过问才对,”
“仙子,看你一身素衫羽裳,该是化乐天上的祭女才对,祭女心中对众生本该没有分别心的,你不喜欢蜘蛛,它也是众生之一,你该好生反省一下自己错误才对,”
“护法大人,说了这么多,你今日也还是要杀它,在杀它之前说那么多道理,对它也是无用,只是护法大人你在趁机弘扬你的正法,感召你的众生向佛之心,只是本宫倒是没想到这只该死的大蜘蛛在被护法大人你一刀劈成两半之前竟然还会牵连本宫被护法大人你当众如此谆谆教化,可也真算是倒霉透顶的了,而且化乐天上的祭女又能怎样,和人间道观中的小道姑也没什么分别,不过好在只是道姑,头发总算还保得住的,”她说。
“仙子,女孩子的美丽从来不在头发上,真正的美人可不怕光头,”
“好啦,午时三刻到啦,”
……
……
只见斩妖剑一道剑锋闪烁之后,蜘蛛精登时被从中间一分为二,接着剑尖一转,一半子转到另一半子对面,两半子八爪相对,蜘蛛精登时气绝。
……
……
华莲吓得“啊”的一声闭上眼睛,待到睁开眼睛时蜘蛛精已经被围观人群用菜刀锯子碎尸万段,这位被云华寺中僧众尊称为斩情圣尊的护法大人也收起斩妖剑来转身离开斩妖台进入云华寺山门之中,华莲忍不住从人群中挣脱出来急急追进云华寺中,在寺中,她看见他正在佛像前的香案上收集香炉中的香灰,于是很好奇的凑上前去问他,“护法大人你要这些香灰做什么,是不是用来擦干净斩妖剑上血迹的?”她问。
“看来仙子很聪明啊,你会用剑吗?”
“本宫是用小银鞭子的,一根用一千条七尺银线编攒成的小银鞭子,一鞭子下去骨断筋折,但是却不会见血,”
“仙子,你既然是祭女,日后这小银鞭子还是少揣在身上才好,”
“可是护法大人你也该算是佛门弟子才对的啊,天天将斩妖剑背在身上,还敢来管本宫,”她看起来有些娇嗔负气的样子,将一根银光闪闪的小银鞭子攥在手上一晃一晃的向他挑衅。
“仙子,本座只是护法,斩妖除魔是本座本分,但是仙子你是祭女,若是本座没猜错,你父母将你关在家寺中当祭女,定是怕你养不大的吧,”他问。
“那又怎样,本宫现在活得好端端的,哪里有一点像养不大的样子?”
“但是即是祭女,就不能沾杀生孽,你那根小银鞭子一鞭子下去骨断筋折,虽不见血,也是极易伤及人性命的,”
“护法大人,你觉得本宫会把握不好伤人的分寸的嘛,”她问。
“话不要说满,先在这里跟本座过上几招如何?”他问。
……
……
华莲哪里是会轻易服输的人,斩情话音才刚一落下,银光闪闪的小银鞭子瞬时间已经直奔面门而来,只见他也不急着闪避,只是两根手指在鞭子梢上轻轻一绞,一拈,一弹,只一眨眼间,华莲浑身上下已经被自己的小银鞭子给五花大绑的结结实实,斩情见状只是轻轻催动了几句经咒,就已经将华莲痛的跪在地上一个劲的喊爹叫娘……
斩情无奈之下只得急急收了法力,华莲现在虽然身上已经不再痛了,但是可不知道他还会对自己用什么折磨手段,毕竟现在自己已经落在他手里,或许像是那些被擒住的妖精一样低头叫他一声师父,还能有个机会活命,然后再设法自他身边逃走,想来也是不难……
华莲一念及此,只好迫不得已低下头来不情不愿的开口叫了一声师父,她的头埋得低低的,一时间根本不敢抬起头来看他的眼睛。
“嗯,既然都叫师父了,本座自然会成全你的,你先在这里等着,本座这就去找寺中师父借把剪子过来,”
“哼,你这只长毛秃驴,你要是敢剪本宫头发,本宫就咬掉舌头,让你当不成这个师父,”
“怎么,这么快就后悔了,那你刚才那句师父,是为什么叫的,是不是该跟本座好好解释解释,”
“只要你不剪本宫头发,本宫就真心跟在你身边侍奉,”
“要是这头发必须剪的呢,”他问。
“那就求你看在本宫年幼无知的份上,放了本宫,本宫再也不敢来人间宝寺之中胡言乱语,惹护法大人你生气的了……”她心急之下几乎自眼眸之中滴滴答答的落下泪来。
斩情无奈上前施法解开了她身上的那根小银鞭子,告诉她化乐天上虽然逍遥自在,但是若是过分肆意而为,不知何日悲伤痛苦就会滚滚而来,自己确是有心要将她收为弟子,虽然机缘未到,但是……
斩情一念之间顺手将自己腕子上的一串沉香念珠褪下来轻轻戴在华莲手腕上面,这串沉香念珠本自是已经被他暗中施过法的,只要她腕子上戴上了这串沉香念珠,日后在众人面前对佛法的一切玩笑戏谑孽报都会转来自己身上,戏谑佛法的罪过自己可以替她一肩担下,只是不知,今生自己是不是当真能够有缘渡她……
华莲看见斩情亲手将他自己腕上的一串沉香念珠褪下来戴在自己的左手腕子上,一心以为他又改主意了,又要拿剪子来剪自己头发,心急之下顺手褪下自己另一只腕子上的一串生来就戴在腕上的翡翠念珠拉起他手来给他戴在腕上,她自是不知这串翡翠念珠当日本该在十八地狱中就替他戴在腕子上的,只是谁又想到,轮回转世之后,原谅,已经变成了这样风轻云淡的一件事情……
斩情低头看看自己右手腕子上的这串翡翠念珠,嘴角边忍不住无可奈何的微微泛滥出一丝沧海桑田般的叹然苦笑,前生她未曾来及在十八地狱中将这串念珠戴在自己腕上,今生她却只是想用这串翡翠念珠来保住自己头上的三千青丝,因为按照化乐天上的规矩,自己给她腕上戴上沉香念珠就是将她收为自己弟子的意思,而她给自己戴上这串翡翠念珠,是想将这串翡翠念珠当做那串沉香念珠的回礼,以此来求自己先放过她,拜师的事情,她还要再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