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碧抬起头。
一双清澈的眸子，在茶杯氤氲的水雾后显得愈发乌黑，“哥，我不知道他会来。”
严蓝摇头，“我不是说这个。”
颜碧眸光一闪。
下巴微收轻轻吐息，杯中水面荡开浅浅的涟漪，严蓝的声音传入耳畔，“齐晏不放手，甚至已经直接住到了这边。阿碧，你怎么想的？”
注视着杯沿的水雾，颜碧有些漫不经心地道，“我能怎么想？左右腿长在人家身上，他爱怎么做，就随他去好了。”
严蓝拧眉，“阿碧，你打算顺其自然吗？”
颜碧微微笑起来，“嗯。”
见兄长面上的担忧，他又接着说完自己所想，“我知齐晏打的主意，无非细水长流，可是他这么打算，我却不必如此配合。”
放下茶杯，白瓷与木桌磕碰出轻响。
少年浅淡又自然地道：
“我也回去闭关。”
半晌沉默。
严蓝终是点头，“你去吧，这里有我在。”
颜碧望着他，笑容柔和，“大哥放心，不会太久的。”
严蓝无奈，“我倒是希望你久一点，自己把握出来的时间吧，不管怎样，大哥不会让你悖逆自己的心意的。”
“哥，谢谢你。”无论如何都支持着我。
严蓝屈指给了少年一个爆栗，“兄弟之间少说这些，自己想好了，就去做吧。”
颜碧依赖的目光转为坚定，轻轻颔首，“嗯。”
——
“说日后多来往，你还真是不客气。”
严蓝目光不善地看着来人，说话亦是不耐，然而面上神色，对来人并无多讨厌。
本来在屋子里读书的男孩听见声音，跳起来就往外跑，“齐叔叔来了！”
男子笑着扶住直直冲过来的人，“淼淼。”
男孩正是严淼，拉着男子兴奋地开口，“齐叔叔，我们昨天的故事还没讲完呢！”
“嗯，那今天咱们接着讲？”
“太好了！齐叔叔快请进来！”
得到想听到的答案，严淼开心地拽着男子就往屋里走。
严蓝气得直哼哼。
到底没阻止两个人进屋。
严淼让男子坐好，又勤快地倒了杯茶，搬了板凳就坐过来要听故事。
严蓝凉凉地插了句：“严淼，你的功课做完了没有？”
哎哟忘了！
功课是必做的，故事是想听的，严淼左右为难，也知道父亲管教素来严格，咬了咬牙，“齐叔叔，我做完功课再来听你讲故事！”
男子拍拍他的肩，“嗯，去吧。”
严淼眼睛一亮，赶紧回自己屋做功课了。
从头到尾被儿子忽视，严蓝很不爽，于是开腔就是浓浓的火药味，“你倒是很自在啊，真把这儿当你家了吗？”
“以后会是的。”男子温润一笑，答道。
“齐晏！”严蓝眼神很不善，“是不是你非要等阿碧出来？”
“我以为大哥很早就知道。”
谁是你大哥！
别这么自来熟好不好！
严蓝觉得自从这家伙过来自己的火气就越发大了，这样一点都不符合他养身的习惯。
默默吐出一口气，“算了，你爱等就等，但是阿碧不承认，你也别登堂入室。”
亏他以前还觉得这人无论如何品行过关，全是错觉！
错觉！
齐晏笑容不变，“我明白，但也要和大哥你们打好关系不是吗？”
严蓝：“……”都说了他不是他大哥！
郁闷的严家大哥不说话了。
齐晏也静静地坐着。
低垂的眼眸抑制不住地泄露出一丝黯淡。
已经五年了。
离阿碧回去闭关的那一日。
若不是想着要将人彻底留住，他只怕等不到今日，就会上山去寻人。
不是没有想过放手，可是做不到。
一想到自己放开，日后再无干系牵连，他怎么也做不到。
就再等一等。
等一等。
云雾缭绕的山间，有人身轻如燕，剑气如虹。
啪、啪、啪。
“绯绯，我看我这辈子啊，是追不上你喽。”
掠动的人影倏然停住，剑势一出即收，如行云流水般自然，“师兄若能多花点心思，还是可以做到的。”
“那还是算了，没那个天分我就不想啦，终于出关，我要下山好好放松一下。”
“……随你，五年也算可以了。”
“真的吗？”男声一下激动起来，“我真的可以下山了？！”
不怪他这么激动啊，被勒令闭关了整整五年，简直要憋死他了啊啊啊！
清澈的嗓音带了笑意，“真的。当然，师兄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我现在就下山！绯绯你也回去见你哥吧！”
有必要这么激动吗。
仍如少年的人摇摇头，看了眼山石阶梯，慢慢走了下去。
五年，也该回去看看了。
却不想，进门之后，引来三人注目。
“回来了？”
“小叔叔你回来啦！”
兄长没变，严淼淼小家伙长大了。
唯一没出声的那个人，愈见成熟风华，和记忆中——不、比记忆中更加目光灼灼。
他恍若未见，唇角噙笑，“哥，淼淼。”
严蓝点头，又叹气，“我带严淼出去，你们，好好聊一聊吧。”
严淼似乎也察觉到小叔叔和齐叔叔之间的不对，乖乖被阿爹拉了出去。
他眉梢轻轻扬起。
转向动也不动坐在那里的人，“看来我不在的日子里，你在这儿过得很逍遥。”
没反应。
他愣了愣，抬步缓缓走近，“你……”
未竟之语被人连咬带啃地吞咽入腹。
男人猛地站起，抓着他的腰狠狠带进怀里，倾身压下，动作很粗暴，然而渗透过去的气息无比温柔。
“我一直等着你。”
“你回来了。”
“颜碧。”
三句话之后，颜碧想说的话再度被封入口中，闷哼着被扣压在男人怀里。
齐晏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来也会有这样控制不住想要粗暴的念头。
明明是那么看重的人。
终于冷静下来，颜碧的嘴唇狼狈红肿，一看就知道被人蹂躏得颇为凄惨。
眼里飞快地闪过自责和怜惜。
却没有道歉，手指轻柔地抚过他的唇瓣，“颜碧，生我的气吗？”
声音冷静自持，实在让人难以想象，方才那么粗暴的人就是这个声音的主人。
颜碧拉开他的手，坐直身体，“你故意的？”
故意惹他生气？
人没有离开，齐晏的心情稍微好转了一些，“不是故意。”
只是看到你，就忍不住想那样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