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军把口罩戴好，连忙摆手。

“不用，不用这么麻烦。感冒而已，要是搁以前，我连药都不用吃，现在我不是病秧子了吗？体质不行，所以才总不好的。好在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开始就总咳嗽，特别讨厌。呼延大哥您不用操心。您这么忙，还抽空来看我，是院长给您打电话了吗？”

呼延礼摇摇头。

“我来了才知道你病了。今天来是公私兼备，一来看看你，二来把上个案子结了，有些文件需要你签个字。噢，你哥还是很细心的，昨天他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听到电话里你的声音不大对劲儿，很哑，而且还有点喘，问你问院长，都说没什么事，可他还是很不放心，让我给你买些清喉利咽的东西。赶巧了，我太太不在家，我对生活上的事完全一窍不通，根本不会买，本想让助理去的，后来一想干脆别麻烦了，他也不一定懂，回来再买些没用的。所以刚才来的时候，我先去了院长那里，了解了一下情况，又给院长留下了些钱，让她看着给你掂配着弄吧。”

呼延礼是个务实人，从不讲究什么虚礼，跟自己相熟的人更是实在的不行，这样的处事态度在很多时候，其实是让人特别舒服的，但有些时候也会让人感到很有些不适应。

雷军就不好意思了，吭吭哧哧的半天说不出一句整话，脸都红了。这样的情景弄得呼延礼都不自在了。

“雷军呀，都叫我呼延大哥了，干嘛还要这么客气呢？我这个人做事比较自我，不太会照顾其他人的情绪，你嫂子洪梅评价她的四个哥哥，坚持说我有间歇性神经病，做事不按套路出牌。所以呢，咱们既然有这么一层很近的关系在，我呢，也挺喜欢你这个孩子的——咱们差了十好几岁了，真的是差着辈呢！我儿子今年都二十多了，你我之间有代沟也正常。要不还是算了吧，你要愿意这么拘谨就拘谨吧，我也不强求了。我跟我儿子相处也是这个模式，从来都不沟通，各做各的，结果非常好，他跟我很亲。咱俩也借鉴这个模式相处吧，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只是以后有什么事，记得找我就行了。有洪梅在，我呢就不是你的朋友，是亲戚，记住了吗？”

雷军认真地听呼延礼说话，很感动。

“呼延大哥，我这个人文化水平有限，又不太会说话，您别介意。我不是有意跟您客气的，我真的是特别不愿意麻烦人。可能是自己一个人生活惯了，有点独了，所以我要是说得做得哪里不对，您记得批评我啊！”

呼延礼无奈地笑了。

“你呀！算了，我跟你哥哥不是一类人，咱俩倒是挺像的，都非常不善于跟人拉近关系，慢热。诶，说点别的吧，告诉你一个你特别关心的事情，王琦的事应该还有转机，而且希望还很大。昨天我见到了他的律师，按他的说法，以他们目前准备的材料，二审上诉还是有些把握的。这段时间收集的证据还是比较详实的，法院应该会考虑。当然，无罪是不可能的，他们的最大诉求是最低是要减刑，最高呢，争取能缓刑。”

雷军的眼睛都亮了。

“是啊！能这样就太好了！真是个好消息。王总要是能缓刑就太好了！”

“是啊。不过难度很大的。这个案子方方面面牵扯的人太多。光俱乐部里被拘起来的就是好几位，就连你这样的外聘人员都跟着吃挂落了，你说他们喝腾的有多大吧！这摆明了就是有人处心积虑了。可现在混社会的，谁也不是省油的灯。你别介意啊，说句实在话，要想搞死个你雷军这样的不难，想搞死王琦，真是也没那没容易。一个人能做到这个位置，没点儿根基不可能啊！”

雷军忍不住笑了起来。

“您说得真对。王总也是部队出来的人，就算没拿过枪，那也是当兵的出身，能不厉害吗？”

呼延礼也跟着笑了起来。

“你这算什么理论啊！这个当兵出身有什么关系！王琦有多大本事我不太清楚，但从目前情况看，他太太确实是个人物。听他的律师说，老公出了事，她能一点不惊慌，当了这么多年的家庭主妇，有条不紊的把所有的事安排的头头是道，不简单啊。据说俱乐部的业务也开始恢复了，王太太去亲自坐镇了。几个月的时间，大旗所有的活动都恢复常态了，上周还搞了一次慈善比赛，规格极高，国家体委的负责人都到了。一个俱乐部乱成这样，还能在短时间内一点点收拾起来，真是不容易。”

雷军频频点头，忍不住跟着赞美。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又聊了一会儿，呼延礼就告辞了。

跟呼延礼聊了快一个小时，雷军很是疲惫。躺下闭了会儿眼睛，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然后就梦见了王琦。

就在养老院的小花园，他和雷军都坐着轮椅。王琦特别苍老，憔悴，是雷军从来都没看见的样子。

雷军问他，琦哥你还好吗？我下个星期就去手术了，手术以后，除了不能踢球不影响行动的，你呢？你什么时候手术啊？什么时候能站起来走路啊？

王琦哀伤地看着他，好半天才的说：永远不能了，我永远站不起来了，我没有腿了。

然后他突然揭开了盖在腿的位置上的毯子，一片空荡！

雷军大恸，腾地一下子就惊醒了！

雷军睁开眼，心跳的厉害。闭上眼又稳了一下，默默地跟自己说，这就是一个梦，而起梦都是反的，王总一定是好好的，一定很好。

雷军心里正默念着阿弥陀佛，却又被一个声音给叫得一愣。

“雷军，怎么样？还好吧？”

雷军再一次睁开眼，廖胜的一张似笑非笑的脸一下子映入了他的眼帘。

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烦躁。又一次闭上眼睛，雷军心里默默地提醒自己要冷静。

雷军自认不是个记仇的人，好多曾经伤害过他的人和事，过不了多久他都会选择放下。但对于廖胜这个人，雷军还真的是一点好印象都没有，也想不出原谅的理由。王琦出事以后他的所作所为，完全冲破了雷军的底线。

雷军坚持认为，在那个特殊时刻，一个人如果因为自私，因为胆小怕事，做一些不当的行为，说一些逃避的话，是可以理解可以被原谅的，但王琦对廖胜有恩，他不可以这么做，可他不但做了，还落井下石，这样的人品质很坏。

见雷军又闭上了眼睛，廖胜倒也不在意，脸上还挂着言不由衷的微笑，继续说道：

“这段时间俱乐部工作太忙了，要重整旗鼓吗，很多事都得重新来，我做办公室主任的，杂事多的不行，一直也没得空儿来看看你。据说你的案子已经结了，嘛事都没有是吧？恭喜了啊！”

雷军睁开眼，但并没有看着他，心里的烦躁不断地往上涌，说话的口气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有事说事吧。”

廖胜好像看不懂雷军的表情，还是一副老熟人的样子，继续跟他唠家常。

“一早就听人家说了，你受了挺大罪，检察院违法原则，暴力逼供，弄得你差一点连命都没了，当时我还以为是夸张呢，今天一看还真是，雷军你全变样儿了呢！真是太惨痛了！怎么样，听说这件事定性为冤假错案了？启动国家赔偿机制了是吧？我跟你说雷军，这事可不能轻饶了他们，你一定要找个有能耐律师，好好让他们赔！多赔点，要不然……”

“你要是没事的话就走吧。谢谢你来看我，心领了。我感冒了，不太舒服，要休息了！”

雷军根本也没打算跟他客气，所以没等他把话说完，就生硬地出口拦了。

廖胜死皮赖脸地呵呵一乐，完全不理会雷军的冷淡。

他当然知道雷军腻歪他，但他不能腻歪他，因为他是带着任务来的。

王琦还没出事，听见风声的廖胜就忙着摘清他们之间的关系，甚至忙着为对手提供帮助，同时也忙着找后路，结果俱乐部一下子被审查了那么多的人，就连雷军这么个外聘临时工都出了事，可他一个王琦的心腹，却安全的不能再安全了。

只是除了安全，廖胜也并没有得到任何便宜，他失去了很多。本想大旗倒了，再找一份和大旗差不多的职业来做，等尝试去找的时候才发现这世界上，还真的没有象王琦一样的缺心眼，肯要他这么一个既没有学历又没有专业技能，还高龄的人。廖胜惶恐了，他想自己很多事做得太急了。

俱乐部经过一阵混乱，业务停摆的困境之后，随着调查的水落石出，进去的人没啥事的，也渐渐都回来了，王琦的太太周敏萱也从家里走出来，扛起了俱乐部的大旗。

周敏萱是运动员出身，练花样游泳的，比王琦小近十岁，当初是花游队最漂亮的，追她的人数不胜数。她和王琦是二婚，俩人有一个男孩，15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