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凯森已经失态了。忘了他已经是小有名气的公众人物,忘了刚才还有有粉丝找他合影。
他实在是心急如焚,不,是要疯了,要崩溃了。
……
放下林丰的电话,郭凯森算算时间,大哥虽然是首班飞机,但就算准点也得快11点才到。9:30从家里出发就来得及。
睡到8点整,又赖了会儿床,心想林丰来的是时候。一来自己正好能有两天空儿,二来,雷军的事肯定也就该有个最终结果了。还有一层心思,林丰怎么说都是个有点级别的官儿了,没准就能找到关系,就算雷军这两天还出不来,起码能让他们跟他见个面吧。
掐指算来,节目录了多久,就有多久没见到雷军了,想起这事,郭凯森就难受得要命。乱七八糟的想了好多,主要还是担心雷军的身体,雷军进去之前一直感冒,会不会加重了呢?腰怎么样了呢?疼得时候,给不给他药吃?
一想到这些,郭凯森的脑袋就疼,也躺不住了,直奔洗手间冲了个冷水澡。心里想,无论如何得磨大哥想办法,太想他了,想得快不行了!
9:30准时下楼,刚到停车场,呼延礼的助理小鲍停下车跑了过来。
“郭先生,您跟我走一趟吧,呼延律师安排您跟雷军见一面。”
郭凯森光顾得高兴了,完全没有在意助手小鲍脸上焦急的表情。
“真的呀!太好了!鲍律师,跟您商量一下,我大哥,我们亲的大表哥知道这事,专程从n市赶过来的,咱把他也接上,让他也见见我哥,行吗?”
小鲍看着郭凯森一脸高兴的样子,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雷军的病情上周开始,逐步稳定了。脱离了呼吸机以后,气管插管也拔了。虽然还不能进食,但可以喝点水,清醒的时候,还能说几句话。
这让所有的人都松了口气。尤其是检察院方面,更是觉得庆幸。折腾到这个份上,人能活下来,真的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其他问题可以慢慢来,如果命没了,那这事情真就搞大了,在如今这个互联网的时代,想象以前一样捂住些丑事,可不是那么容易了。再说,当事人的代理律师还是没人愿意惹的呼延礼呢!
主管的检察官跟检察长商量了一下,亲自去看了雷军。一见人,也是倒吸了口凉气,心里不住的骂主审的两个人。
呼延礼正巧也到了。检察官冠冕堂皇地说了些面子上的话,让雷军好好养着,坚强战胜疾病什么的。
呼延礼听着就烦,想扭过脸去一边躲着。雷军对穿着制服的人,有些恨,又有些恐惧,看见呼延礼想走,忍不住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襟。
呼延礼先是一愣,低头看看雷军可怜巴巴的样子,就明白了。
“没事的,不怕的,我不走。你好好养病,其他的事不用多想。”
“对对,不用多想。身体好了再说。就算以后不能再动了,也没什么啊!你看好多瘫了的人,还依旧能再创辉煌呢!你还很年轻,肯定没问题。”
雷军知道自己因为伤病反应很迟钝,可瘫了这两个字他还是听明白了。心就这么被猛揪了一下,他看着呼延礼,断断续续的问:
“下肢确实没有感觉……腰有旧伤……那晚就不行了,小便都失禁了。呼延律师,我瘫了,是吗?”
雷军的表情很镇定,但呼延礼还是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绝望。
呼延礼狠狠瞪了检察官一眼,来的时候,医生就跟他说了这个坏消息。前些日子没顾上,心脏稳定以后,就查出来这个问题,腰椎严重移位,目前来看,下肢瘫痪的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这对于一个年轻人来说,该是一件打击多么大的事啊!他跟医生商量,先不跟雷军说,等病情更稳定以后,再慢慢透露给他。不成想,这么难以开口的一件事,就让检察官这么轻而易的说了。
没有办法隐瞒了。但呼延礼还是把板上钉钉的事实,说得还有些回旋的余地,检察官也觉得自己这个事做得有些不妥,跟着呼延礼的口风说。
雷军没说话,面无表情的看着一个不相关的地方。呼延礼心疼的看着他,也说不出话了。
半天,雷军费力的说:“呼延律师,检察官,我累了,能睡一会儿吗?”
呼延礼和检察官很快就走了。雷军闭着眼睛,好像已经熟睡了。护士过来给他换药,他都没动,也没睁眼。
雷军在想事情。他想自己瘫了的这件事。
其实就算不瘫,自己也已经废了。
除了体育特长,自己没有其他的谋生手段了。按呼延律师的说法,有可能还能动,但就算没瘫,也是行动不便了。
自己除了事,学校很可能会开除自己,不过就算学校的工作就算不丢,自己也干不了了。
对了,心脏也完了,做了两次手术,运动两个字就基本跟自己绝缘了。那以后的日子,自己靠什么生活呢?
想来想去,想不出个门道。就算自己能囫囵个的出去,到了那个时候,除了给其他人添麻烦,靠人照顾着度过余生以外,很难再自食其力养活自己,更别说养活别人了。
他想到了梅晓洁。她这么善良,肯定不会不管自己,甚至嫁给自己都有可能,那她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他想到了郭凯森,他的亲弟弟。傻小子会照顾他一辈子,养他一辈子,不会有一点怨言。可他以后要有自己的生活,要有自己的家,真正的家。带着个残废谁跟他?
还在孤儿院的时候,就跟郭凯森说过,长大以后,咱们一人娶一个漂亮的媳妇,然后生一个孩子,然后两家过得跟一家人一样,过年过节在一起,热热闹闹的。
看来实现不了了。但至少森森还会有这样一个家——有媳妇和孩子。过年过节,他可以到媳妇的娘家,还有朋友家。他会有很多朋友,他会慢慢习惯,慢慢忘了自己。
想到这些,雷军心里放松了很多,但也还是觉得很心酸啊!真的很想很想过过那样的日子,有老婆,有孩子,还有森森,还有林丰哥哥,嫂子,小爱悦,还有……舅妈。
雷军掉眼泪了。眼泪把枕头都打湿了都没停。
看来笑着离开世界这件事真的很难做到。爸爸妈妈做不到,雷军自己也做不到。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半天才把身上锁穿的导管拔掉,把尿管拔掉,把胃管也拔了……
雷军想,自己现在连死的能力都没有了。他拔了这些管子,护士们很快就能发现,自己肯定马上死不了。但他做这些,就是要告诉大家,自己不会再做任何治疗了,他选择死。
心意已决,接下来的时间,他只是在等死。
抗拒所有治疗,不跟任何人交流。怕他乱动,医生只能把他绑在床上。但这都阻止不了雷军的身体很快又衰败下去了。
受伤的心脏首先有了反应,昏迷的时间开始加长,随之而来的高烧、窒息、抽搐和痉挛让他又被送进了icu。
医生说,病人没有求生的意志了,本来身体就是千疮百孔,目前活下来依然还是步步惊险,如今自己选择放弃,很难再救了。
检察院的人着急了,找了好几拨人来给雷军做工作。只要他清醒了,肯定就会有人来跟他说话,好言相劝,甚至吓唬恐吓,什么招都用,什么话都说,雷军连个反应都没有。
呼延礼也来了,看着雷军,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置身事外的人,怎么能够体会当事者的绝望与无助。他轻轻摸摸雷军的脸,轻声说:
“我懂的,雷军。活着很痛苦,也很难。但人哪是只为自己活着啊!你就这么走了,爱你的人怎么办?”
一直无动于衷的雷军眼里闪过悲伤,甚至有眼泪要流出来,但只是一闪,很快就平静了。好半天,他费力的说:
“会好的。”
以后,他不说话了。渐渐的,他想说也说不了了。
眼看人就不行了,检察院的人跟呼延礼商量,最后一招了,看看能不能用亲人的力量把他的生存意志唤回来。
他们已经对雷军的家庭情况做了充分了解,觉得可以让郭凯森过来试试。只是这件事由检察院出面不怎合适,因为说到底雷军的案子还没结,按道理是不能跟家属见面的,可事到如今,也只能特事特办了。
呼延礼对他们的这想法并不抱什么希望,不过他倒是愿意让郭凯森来见见雷军。他知道他是孤儿,身边只有这么个一直相依为命的异性兄弟,听检察院这么说,心想,别让他走那么孤单,有个亲人送送,怎么也是好的。于是一大早,他就安排助手小鲍来找郭凯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