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能有几天的假期了。郭凯森转天就去了呼延礼那里。
最近这段时间,还是几乎每天都要跟他通个电话,询问一下关于雷军的事,有没有什么新的进展。
不知怎么搞的,这些日子,郭凯森总是觉得呼延礼的表现有些异常,感觉有些话说得有些似是而非,有些含糊其辞,这让郭凯森很是不安。
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强烈的让他特别想跟谁说说,让他们帮着给分析分析,到底是不是自己神经过敏。
最好的谈话伙伴自然是梅晓洁,这方面两个人最有共同语言,想法最一致。但他不敢。
跟梅晓洁天天通电话,通微信,每周至少还能跟她见上一面。她变化特别大。
消瘦、憔悴、苍老,没心没肺的梅晓华忍不住跟他直叹气:“老姐这个睡眠真是愁死我们了,天天得吃舒乐安定。这么下去,得了失眠症怎么办?”
所以每天两个人通话,郭凯森尽量报喜不报忧,虽然没什么喜可报,那就想尽办法说些宽心的话。
想来想去,他就给朴哥打电话。朴哥社会经验丰富,肯定能帮自己分析出个一二三来。
“好好比你的赛,就算有事,你也管不了。律师费都交了,一分不少他的,该办的,他肯定会给你办了。话又说回来了,现在就算雷子出了事,你连见他都见不到,能做什么呢?听话吧,别胡思乱想。对了,我昨天上网看了你比赛了,真不错,跳得真好!哥最近心思不整,也没给你加油去。上次我让人给送的花篮,你收到了没有?好看吧?你嫂子张罗的。记得雷子以前说过,你不能闻百合的味儿,闻了就打喷嚏,我嘱咐他们一朵不能放,没放吧……”
朴哥又拉拉杂杂的说了半天,不知怎么回事,郭凯森觉得他好像也有问题,好像总是故意岔开话题,好像要隐瞒他什么似的。
放下电话,忍不住跟身边的苏莉唠叨了几句。苏莉特别同情地看着他,想了想才说:
“郭老师,我感觉你是很典型的受虐妄想狂,你可能精神太紧张,太惦念你哥哥了,其实这个时候,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对不对?”
郭凯森想了想。
“有道理。我承认我有点神经过敏,再说了,这么疑神疑鬼的瞎折腾,难道盼着我哥出点事才舒服吗——啊,我呸!我这个乌鸦嘴!”
苏莉捂着嘴乐了。
“我给你提个建议,郭老师,你去烧烧香,或者去教堂忏悔一下。我的意思就是你有什么宗教信仰没有?要是有你就去找你的神倾诉倾诉,要是没有就都找找,其实也挺好的。我前一段总也找不到工作的时候,什么庙都进,什么神都拜,结果就挺好的。我也不知道是哪路神仙起的作用,起码拜神的时候,我能找到一种寄托,对鼓舞斗志有挺大的帮助。”
郭凯森认真的点点头。
“有道理。我不太懂这些,可我哥信佛,特别信,也挺懂的。他踢球时受伤以后信的。我找个时间得去烧烧香,跟菩萨说说,得保佑我哥,我哥是嘛人,有多善良,别人不清楚,菩萨肯定清楚。菩萨一定会保佑我哥,一定会。”
转天郭凯森就去了观音庙,虔诚跪拜,还捐了钱,跟每一位神仙都托付了,求他们一定保佑雷军平安无事。
也许这次拜神还是晚了些,也许还是不够虔诚,临时抱佛脚就是不管事,郭凯森要是知道雷军在那个时刻,已经多次被推进手术室抢救,至今还躺在医院的icu里面,还会不会一个头一个头的磕?又或许该把头都磕破了吧。
……
雷军大概在看守所呆了两个多星期才被正式提审。这两个多星期,雷军过得很辛苦。
腰伤犯得很厉害,开始的时候,他努力的忍着,想就这么忍过去。可看守所里的犯人们每天绝大多数的时间,就是在那个大通铺上坐着,叫坐板,这对于他来讲简直犹如酷刑。
他一个新人,初来乍到的,腰疼的时候随便动一动都要让牢头骂。他想说自己不舒服,可人家话已经骂的很难听了,好面子的雷军不想让人这么数落,就咬牙忍着,两三天以后,他坐下就站不起来,站起来就坐不下去了。
因为有呼延礼的托付,看守所的管教对他挺照顾的。只是这个老伤也没有什么办法可治,看守所的医生每天都会给他止疼的药,看他实在是难受得厉害,还叮嘱牢头,生活上多给他行行方便。别人坐板几个小时不能动,他坐会儿就让他下炕走一会儿,日常的劳动也让他能免则免,这让雷军还挺过意不去的。
吃药吃得他胃口特别不好,也吃不下什么东西。郭凯森给他的钱,买了些日常用品还有些方便面、点心饼干什么的,他都给了牢头。平时一些力所能及的活,不用人指使,他都会主动干。慢慢的,监室里的人也都对他友善了,也会主动的照顾他。
等到检察院提审他的时候,他的腰已经好些了,起码行动的时候,比较自如了。
进来的这些日子,不论逮捕他的警察,还是看守所的狱警,态度都还算和善,虽然很严肃,但却并不严厉。所以当检察院的人用严厉甚至是严苛的态度审讯他的时候,雷军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了。
讯问的一条一条的罪名,雷军大多数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很多事情他真的连听说都没听说过,很快,审他的人就急了,一口咬定他不老实。
“你是不是以为一问三不知就可以蒙混过关?你既然要采取这么不合作的态度,那我们就奉陪到底!”
对于检方来说,雷军其实真的连个小虾米都算不上。他们的目的是王琦。
王琦收受贿赂的罪不难定,帐明摆着,想抵赖不容易。但想搞事情的人,不想这么就算了,想搞大,就还要多给他安些罪名才肯罢手。
雷军后来想,其实那天他们翻来覆去的跟他玩命,说到底就是要他说,王琦指使他踢假球,主要是赌球。
踢假球的事,雷军不否认,但赌球又从何说起呢?他们一个乙级队,跟谁赌啊?赌了干嘛呀?
至于踢假球的事,雷军也并不觉得就是犯了罪了。为了拉赞助,他们经常要踢一些商业球赛,为了宣传效果,有时候要赢,有时候要输,娱乐而已,这算什么错呢?
检察院的死咬着雷军每场比赛所谓的高额出场费,当时雷军差点笑出声,最多的一场拿了15000,还包括他伤了脚踝的治疗费,怎么就高额了呢?
事到如今,雷军真的没想袒护谁,但没影儿的事乱攀咬也不合适吧!
一点事折腾了10几个小时,他们中间还休息了2个小时,却连一口水也不给雷军喝。最后还发了狠,用手铐把他双臂反锁在暖气的竖立柱上,让他蹲不能蹲站不能站。
雷军都要崩溃了,但他的倔脾气也就这么被调了起来。
“你们这是知法犯法!凭什么对我这样!我没犯法!”
其中一个岁数大些的一阵冷笑。
“犯不犯法,你说了不算。像你这样的我们见得多了,不见棺材不流泪!”
说完拉着另一个就往屋外走。
出了门,年轻一些的有些担心,怕这么整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年老的还真就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
“能有什么事,他一个运动员,看着瘦,其实跟牛一样结实。放心吧,不打不骂的,铐他一宿,绝对就老实了!”
那一夜,是雷军此生的噩梦。
到底有多疼,他不会描述,只是早晨,当他们推开大门的时候,雷军已经虚弱的脸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被铐着的双手手腕已经在他挣扎的时候,磨得血肉模糊了。
就是到了这个时候,两个检察官也完全没有在意。看着地上雷军失禁留下的尿液,还不住的打趣。
“我说怎么这么骚呢,原来是尿了啊!赶紧开窗户——光尿了,拉没拉啊,怎么我闻着还有点儿臭呢?”
一阵冷风吹过,意识已经模糊的雷军清醒了一些,此刻的他早已没有了尊严,他太难受了,他想喝口水。
迷迷糊糊的看着有人从他的身边经过,雷军费力的张着干裂的嘴唇,恳求着。
“给我点水喝,给我点水喝,求求您了,我要喝点水。”
年轻些的那个,已经站在了雷军的身边,一边拿钥匙准备把他从暖气立管上接下来,一边嘲弄着他。
“喝水啊?没喝就已经尿了一裤子了,再喝这屋里还不得成河?你不嫌骚气,我们还嫌恶心呢!什么时候把问题交代清楚了,什么时候喝水。到时候想喝可乐都行!”
从窗外吹进的新鲜空气,让雷军彻底清醒了。身体叫嚣的疼痛让他不知怎么就亢奋了起来。
看看自己血肉模糊的手腕,再低头看看不知何时失禁的尿液,雷军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了。
转头用带着红丝的眼睛愤怒地盯着正在开锁的警察,用力把一口吐沫吐到了他的脸上。
“你这个臭杂碎!我x你妈!”
被吐了口水的警察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站在后面警察已经冲了过去,飞起一脚直接踢到了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