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宫一片哀伤与凄惶，这一片不属于正常皇宫气氛的灰暗气息自然不是为了皇上，而是为了他们自己。

进进出出，前前后后，一眼望去，无不是一张张苍白的脸，甚至有人开始交代后事，皇上身边的宫女内侍无不面色苍白，有人眼中明显已经魂散，皇上龙逝之期眼看就在这一两日，到时他们是死是活？

是殉还是不殉，全在皇上一句话，当初太宗时代，太宗弥留之际一句话，后宫所以无子嫔妃与近身侍从宫女全部殉葬从死，到了高宗时代，却又一个也无陪葬，其他皇帝有的陪葬一两个最宠爱的嫔妃，有的只带走最宠信的太监或是宫女，或多或少全凭心意而定，眼看着寝宫中这死亡气氛，金缕衣暗叹一声，这人命哪，最轻贱，既便是贵极荣宠的后妃，也不过是蝼蚁般的东西，说叫你死你就得死。

上一世的自己又何尝不是蝼蚁一只？

那死状可比陪葬的宫女们惨酷万倍。

她微笑着走在一片惨云之间，似乎什么事也影响不了她，只是在走进那道门时，眼前突然就浮上了一层泪珠，几步抢上前，深深握住了皇上的手。

“皇上……”千言万语尽在泪眼中。

“爱后……”皇上睁开眼睛，几乎看不清眼前人，注视了许久才看见她深情的目光：“若这是真的该多好……”

金缕衣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以为他是弥留之际说傻话，含泪笑道：“臣妾当然是真的。”

“朕，可能不行了。”皇上喘了一口气，握住金缕衣的手不愿放开。

“不会的，皇上，国师与太医很快就来，您只是受了凉罢了。”

皇上费力地摇摇头：“朕这身体，朕知道，你别走。”

“我不走。”

“朕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关于你的。”

金缕衣心一动，她的秘密她虽然知道是“树蛊之秘”，但是她现在已经不中树蛊，皇上理当知道，但他与国师却仍旧对她恩遇有加，似乎不单纯只是树蛊那么简单。

“皇上，臣妾听着呢。”她柔柔地道。

皇上喘半天，咳半天，待要说，却总不说，金缕衣若要起身更衣，皇上便死命拉着她的手，半步也不肯放开她。

人到将死，便是惧死，她是最了解不过，便也只得让他握着，皇上三句话不离那个“秘密”：“缕儿，朕对不起你……”

“皇上，臣妾听着呢。”

人之将死，她耐着性子陪他，抚以安慰，虽然皇上是一切的罪魁祸首，但毕竟他没有得到他想要的，身体，他不曾得到，天祭，他也没能等到，一切都只便宜了龙壁，既然皇上给了她足够的尊贵，那她又何妨在他死前为他送送终，她的心，毕竟还不是铁做的。

只是皇上这口气吊得够久了，这都一天过去了，弥留一天也够了，她已经没有什么耐心，要不是那个秘密吊着她，她还真想一走了之，至少让她出去听听紫藤要说什么，紫藤都在门外转了两回，只是内侍不让她进来，皇上即将殡天之所，按宫规是不许人进来的，生怕扰了神明接引帝灵。

“你出生那年……”皇上断断续续地道：“天有异兆，当时你父亲居双月城，天上大白天的突然出现两轮明月，一日双月一时齐辉，朕于是便与你父亲商量……咳咳～”

又说不下去了，可是又随时要说的样子，这个样子，金缕衣确实离不开，只得按捺着性子服侍他，国师在外面求见，皇上却不接见，只是紧紧拉住金缕衣的手，如此这般，居然不知不觉度过了两天。

金缕衣断断续续地得知原委，原来她一出生便被国师知晓，说她有培补天地精气之效，是上古神器金缕玉衣所化，若能得之将她烧铸以祭天，便能得万世之帝业，生生世世为帝。

这些金缕衣不算意外，她自然早就知道这些，只是奇怪的那个树蛊之谜。

“那为什么要给我下树蛊？”她冷声问，话说到现在，再保持客气已经没有什么必要。

“金缕玉衣，金气太重，命犯金煞，兼有玉石之坚，金石之声太过铿然，直接烧以祭天惊动四方神仙八方鬼煞，求祭之人反而会一同化灰，所以必须以木相克，平其金利之气，所以，必须给你下树蛊。”皇上微微一笑：“可是你却没有中蛊。”

“你果然知道。”金缕衣冷冷地道，

“我知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没有中蛊，按理你该中了才是。”

“自然是托你们龙家十八代祖宗的福，我才没有中！”金缕衣冷冷地缩回手道：“好了，现在秘密也说了，你也该去了！”

这都两天了，皇上这口气吊得太久，这千年人参的功力着实是强，生生把个死人弄得不死不活。

“不急，不急，你难道不想知道你既然没有中蛊，我为什么还把你接进宫吗？”深陷的老眼突然闪过一丝锐利的狡猾，金缕衣心中一惊，她似乎小看了皇上！

“这种什么金缕玉衣，什么天上神仙，纯粹是国师装神弄鬼之说，你居然也相信，你果然是老了！”金缕衣冷哼一声：“你快点去吧，何必巴着人间一口气不放，什么帝啊，王啊，死了全是浮云！”

“你恨我吗？”皇上突然问。

“恨！”

曾经恨你，恨龙壁，恨到恨不得毁天灭地以报复，胸中那口煞气始终挥之不去，吞之不下，否则她既然已经有了情教护法身份，纵横江湖不成问题，何必在这闷死人的皇宫里待着！

外面突然传来一声箭矢划破空气的利响，皇上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他诡异地看了一眼金缕衣，下令道：“宣，文武百官晋见，后宫嫔妃一体面君！”

百官早就候在朝阳门外，听到召唤很快进来跪在寝殿外面，地位高的妃子则在皇上寝室听候发落，是死是活在此一举，人人面如死灰，元妃嘴唇不住发抖，生怕皇上一个病傻了把她点了去。

“朕十岁登基，以江山为念，四海征伐平夷四方，不敢说立不世之功，但至少不愧对于祖先。”皇上喘了一口气，众人暗中点头，是的，皇上这句话是没有虚假之处，皇上确实可算是一代英雄，生的儿子个个似他一般能干，犹以九王子为例，格外出色。

“朕追随历代先祖去后，由皇长子——太子龙壁即位为帝，嗣我金龙朝万代。”录官不住地飞舞笔墨在纸上留下白纸黑字的证据，外面所有人聚精会神地听着。

“皇九子龙喾——封为睿章亲王，辅佐新帝。”皇上的声音越来越费力。

“奉国将军满国，在新帝未归之时，全权摄政，全京大小军权事物，统归满古。”下面一阵骚动，人人都在找满古将军，将军呢？

真是一代天子一朝贵，一个刚回京不过数月的将军，如今已经是位极人臣的权臣。

“我死后，追殉之人定为……”皇上一阵气喘，下面年轻的嫔妃有的已经晕了过去，有的早已经面无人色，木然看着地板，等待着死音。

百官中有女儿为妃子的已经悔不当初将女儿送下宫廷，如今若是女儿嫁与平常官员，尚得骨肉团聚，且有姻亲可为依仗共同扶持，当时嫁与帝王家面上好看，如今转眼间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一时间内外哭声不止，因为按道理，历代皇后是不可陪殉的，元妃有太子护身，也不可能陪殉，会被列入陪葬名单的一般都是年轻貌美又无子嗣的妃嫔，更可能的是，所有无子嫔妃都一起殉了。

“定为……”皇上竭力发声，突然眼睛一瞪，大吼一声——

“皇后金缕衣随朕殡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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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区时时抽，可是花终于都回完了！

前两章花花问那两人戏的尺度问题，有亲狂吼要加大尺度，俺那个激动啊，像蛤蟆似的，肚子一鼓一鼓的，不过最终还是泄了，无处不在的，神一样存在的网络清道夫啊，俺向你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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