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为霜少有的将东方临街的巨大落地窗窗帘全部拉开,站在一道打开了的方形小窗前任成都并不冷但水汽十足的空气扑在脸上,微微打湿了双颊秀发。这道窗帘的拉开代表着主人乔为霜心神不宁,这对于早将心性修炼到水火不侵境界的乔为霜来说并不常见。她确认这股焦躁不是来自于女人的例假,不来自于秦三思的突然告假,更不是来自于中国铝业股票毫无征兆的暴跌。乔为霜转过身,眼睛很有次序的扫过办公桌面,从左到右Apple笔记本、文件盒、mini党旗国旗、折叠台灯、通讯器终端。乔为霜最终在那部淡白色复古式西门子电话机上停下目光,内心那股不安仿佛烈火遇到泼油、巨浪再得狂风般剧烈起来。
乔为霜拿起电话将一个号码拨到一半又挂断,沉思一会儿后再次拨打,忍着内心的不安等待电话中‘嘟嘟’声的结束。
没人接!
乔为霜脸色阴沉下来,内心的担忧变为现实后她反而镇定下来,思考着该不该去拜访一下宇文老太爷。一个非亲非故的秦三思自然不值得她去求一个天大人情,但通知宇文四方苏南陈公子手下到来这事儿怎么讲都是乔为霜不对,虽然其本意是为了秦三思好但毕竟出了问题,乔为霜十分纠结。徘徊中乔为霜终于摁下话筒让秘书将她那辆不常开的阿尔法166准备好,关掉话筒后乔为霜掏出一对卡地大圆环造型耳环轻轻戴上,用遥控器关上落地窗窗帘后匆匆走出宽大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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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大学南门外郭家桥北街上那家颇为出名的自贡菜馆里洛桑用很低沉声音对秦三思道:“不瞒秦爷,刚到成都时洛桑心里还想着等我伤好了定会狠狠报复你,就在她们被抓走前我还狂热想着用什么手段折磨你。她俩的母亲让我带着她俩离开西藏时曾叹息说西藏之所以这么纯洁干净就是因为我将大半邪恶吸进了体内。我进陈家时部三爷刚好被关四年半,陈公子见了我后只淡淡看我,足足过了几分钟后才在《南方周末》边角上写下陈家大院地址让我打车去找部三爷,从相见到现在半年多陈公子从来没跟我说过话。我知道这都是我自身的原因,我憎恨自己的邪恶,我羡慕金庸笔下那些遇到奇遇脱胎换骨的人。愤懑淤积下瘫倒的几个月使我更加暴戾,满脑子对你的仇恨,直到遇到一个更加邪恶的人,他那犹若实质邪恶让我望而生畏,只看了我两眼便彷佛将我的邪恶全部抽走一样。晕倒至醒来这段时间我彷佛置身于这个世界之外,我的一生流光幻影般掠过眼前,二十年来我第一次体味到什么叫恐惧什么是真正的仇恨。”
洛桑灌下一口五粮液,木木问道:“秦爷,你说我这算脱胎换骨吗?”
彭无忌同样灌下一口酒,冷笑道:“你那点小娃娃过家家一般的邪恶到宇文家四方那狗东西那里屁都不算,‘高吟妖魔鬼怪,长啸魑魅魍魉’,那龟孙子已经到了神佛头疼的大狱阿修罗境界,死了要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你跟他比个球!”
姜庆飞叼着颗花生米‘嘎嘣’声中流出一道含混声音:“都他娘的欠拾掇。”
秦三思淡淡笑道:“姜大帅的话有道理。人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人在经历危及生命的险境时多半会悟出很多能刻骨铭心并且受用一生的道理。说脱胎换骨也好说洗心革面也罢,一个人经历了险境后多半会变得更加珍惜生命从而积极上进,在现在这个社会中,只要人不是太笨而且又能踏踏实实求学上进,多半都能混得相当不错,这也许就是所谓的后福吧。至于脱胎换骨则算不上,我秦家医术上的确有过一种运针方法,用这种方法运针过百后据说可以短暂使人达到先天境界,不过这中针法早已失传,大约除了我那位立下怪异祖训的祖宗外没人会用。我觉得不管算不算脱胎换骨,单是能经历这一番磨难就算洛桑你的造化,应该好好珍惜!”
秦三思并不讨厌曾经嚣张至极的洛桑,否则也不会运足功夫连下八十一针救治他。秦家终归是秉承两千年的医道世家,仁慈宽厚早潜移默化进秦家人骨髓中。
部三眼中闪过一丝异样。伸手拎过放在姜庆飞面前地五粮液白瓷壶。连灌了三杯后沉沉道:“我来成都地目地已经达到。陈家跟秦兄弟地恩怨也该有个了结。”部三将中国银行三十万元存款存折和外面停地黑色别克新君威车钥匙一并推到秦三思面前。很决绝道:“这是陈公子让我交给秦兄弟地。请收下。接下来是我金陵陈家和宇文四方地私人恩怨。跟各位无关。若我部三能活着走出成都定然会将我欠秦兄弟地那份还清。”
成都是个纷繁复杂之地。宇文四方虽然权势滔天但也不敢说就独霸了这历史悠久地天府之国。不过要弄死在座这几个人却不是什么需要下大力气地难事。说到底部三终归是个江湖汉子。江湖义气和血性注定构成他整个思想体系地基色。
彭无忌翻翻白眼看姜庆飞。姜庆飞放下酒杯借抬手挠头地动作斜眼看秦三思。秦三思伸手端起五粮液为部三斟满杯子。再给自己斟满。举起杯子遥对着部三道:“事在人为。没做过怎么知道不能成功?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诚如姜大帅所言。也该有人出来拾掇一下宇文四方这个妖孽了。”
秦三思不觉得是在帮部三。说合作倒是更为恰当些。这样地机会不多。秦三思不打算放弃。机会地确很小。但正如他自己说地那样。不做过又怎么知道不能成功?
姜庆飞很自觉地坐到副驾驶位置后五个人乘一辆别克新君威并不显得很拥挤。车过人南立交上机场高速到白家镇江岸河畔那片开发已久但鲜有住户入住地江安花园。江安花园是宇文四方手下一家房产企业跟温州炒房团一个分支合作开发地高档住宅区。小区内风景秀丽。地段也相当合适。建成之后便以一个相当低端地价格转让给**大学作为教职工地住宅区。不过**大学内部矛盾纷起。结果就是偌大一片建筑群至今还空着。部三手机中陌生号码约定地地址就是这个幽静美丽住宅区最后面地一个地下停车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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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法166很淑女的停在东坡大道与金雁路交汇处附近的皇家别墅停车场中,乔为霜一身精致手工正装,行走间表面悠闲闲适,实质却比平时至少快了一倍。当管家透过门旁的显示器看到乔为霜那张因略施薄粉而更加娇艳美丽的脸庞后很迅速的打开大门和别墅门,一溜小跑显露出跟他年纪明显不符的矫健赶到乔为霜身前恭敬问道:“乔小姐是否有预约?”
乔为霜丝毫不敢承受这种恭敬,陪笑着对这位鹤发童颜的瘦小管家道:“何叔,我今天有急事,您能不能跟老太爷说一声,就说我给他带了西湖明前正宗母树龙井。何叔,这是孝敬您的贵州茅台窖藏百多年的原浆酒,您尝尝好不好喝。”
何管家露出一抹笑容,往边上让了让说道:“老太爷在二楼伺弄那盆兰花,你上楼时轻点,去吧!”
乔为霜感激着点点头,进门上楼折过一道紫檀木浮雕百寿图折叠屏风后便看见一个老人正拿着个紫砂壶大小的铜制黄灿灿水壶为几盆或雪白、或深粉、或黑色的蝴蝶兰浇水,那盆黑色兰花最特别,造型若蜘蛛又若菩提,优雅而又不失浑厚,定然不是凡品。
“乔丫头这回来的匆忙,发生了什么事?”语气怡然自得。宇文老太爷没有转身,轻轻将一层花土洒在瓷盆中再浇上一层水,像个花农。
乔为霜稍一犹豫,并没有开口,只是轻轻拿出那包龙井放在黄木根雕的茶几上,茶几正中那副纵横十九线的围棋棋盘上正摆着一局元代《玄玄棋经》中千层宝阁势,黑白回旋宛若轮回。
“是不是因为四方?”
宇文老太爷并不喜欢在四方两个字前加上宇文这个姓氏,在他心里一个平庸的后代可以姓宇文,一个脑残的后代可以姓宇文,甚至一个植物人都可以姓宇文,偏偏宇文四方这个人配不上宇文这个姓氏。宇文老太爷迷恋茶道,迷恋易经,但不代表他不关心宇文家后世百年,要不他也不会痛心说出‘宇文家不出二十年必会坏在宇文四方手’这种话来。偏偏宇文四方是个不可教的孺子、不可圬的粪土之墙,早将人间看透大半的宇文老太爷索性不去管他,所谓儿孙自有儿孙福,大江流大风吹,都是造化。
乔为霜不管宇文老太爷看到看不到,很实诚的点了点头,略带些忐忑道:“我手下一个药膳师跟金陵陈钊有些恩怨,今天早些时候他突然请假说部三有些忙需要他帮并留下一个地址。”
宇文老太爷微微直了身,接过话头问道:“于是你就给四方打了电话?”
“恩,可后来我越想越不对,于是就来找您老了,老太爷,您觉得这事该怎么办?”乔为霜并没有提及姜庆飞和彭无忌,至少在她心里宇文四方无论如何都是眼前这个老人的亲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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