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丘是不折不扣圣人,他将人分为三类:狂者、狷者和乡愿。《论语,子路》中孔子说:“狂者进取。狷者有所为有所不为也。”狂者是激进、富有进取精神的人。狷者也可说成君子,是能独善其身却缺乏进取精神的人。《论语,阳货》中孔子说:“乡愿,德之贼也。”乡愿便是品格低下、同流合污的人。
乔为霜就只能归结到‘狂者’这一类人当中,人**律系毕业后在成都市中级人民法院干经济庭审判员,不久因工作出色破格升为庭长,正值平步青云时突然辞职下海。拿出自己全部积蓄购买十万股浦发银行股票,半年后浦发银行单股价格由刚上市时的两块多升为二十多,在股市牛气冲天时她果断抛出所有股票带着第一桶金投身酒店业,从三环外的一家家庭式旅馆开始短短两年多时间便成了政府背景深厚的人民饭店真正掌控者。自上高中时起便刻意隐瞒身份,成都政商两界知道她背景的人寥寥,所以说这一切成就全部来自于她自己的努力。乔家大小姐生猛如斯!
人民饭店五楼一百多平米的房间中只有一张大大的半圆办公桌,一台碳纤维外壳APPLEMBair笔记本正被乔为霜敲的欢快,手速绝对超过200,打印机正‘达达’吐着三张分别印了秦三思、姜庆飞、彭无忌资料的A4打印纸。秦三思并没有坐到摆在乔为霜对面的那张唯一老板椅上,只站在进门三步处看墙上挂着为数不多的几幅字画。一幅近代白石摹的北宋米芾《多景楼诗帖》,行草洒脱。一幅印有张大千印的《泼墨山水图》格调高远。
“秦三思我不知道你一个山旮旯出来的农民凭什么聚齐了姜庆飞、彭无忌那帮亡命之徒,有权有势且谦虚低调的人我见得多,没权没势但恃才傲物的人我也见得多,但像你这样落魄农民还能找两个‘名人’死心塌地跟着的我倒是第一次见。”乔为霜并没有一丝嘲笑反而更多的欣赏,乔大小姐对自己厌恶的人向来不大主动开口,更遑论说这么多话。
“这里至少有三个摄像头对着门口,我这个位置大约正是焦点。”秦三思收回目光摸出Zippo点了根姜庆飞塞给的红双喜,不理会乔为霜满脸玩味,继续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和姜帅彭猴子他们先在文殊坊吃了饭然后在博古山房看了古玩,出门要回去时看到人一窝蜂的往你这儿来,于是就跟着来看看热闹,没别的意思!”
“那个人的确是中毒死亡,原因正是你说的那样,你懂医道?”曾经被绑架过但最终凭着夺过的一把土铳子杀了三个打残一个也算风浪里过来的乔为霜当然不怕姜庆飞上门撬保险柜,关键是这帮人真要瞄准了人民饭店或者她家里下手怎么说都是件麻烦事。秦三思讲的话乔为霜毫不犹豫选择了相信,官商之道诡谲,但归根结底全在于两个字:抉择!乔为霜毕业以来所做的抉择无一错误,这不仅仅是依靠庞大信息的支撑,更重要的还是她敏锐的直觉。
秦三思对这个能短短几十分钟就查出他跟姜庆飞、彭无忌底细的丰满女人自是小心翼翼应付,乔为霜既然扯到医道自然说明她已经不再担忧姜庆飞等人,谈话氛围自然也轻松下来。“懂!外面那些幌子上写着祖传中医的郎中多半是冒牌货,我却是真真正正货真价实的国医。”秦三思第一次坐如此高级的椅子,有些不适应的扭动几下身子以找到更舒服姿势,到了彻底稳定下来时几乎整个人陷在椅子中,谈不上对乔为霜不尊重关键还在于他本身便不是雅人。
乔为霜不是没见过国医但没见过如此年轻如此落魄的国医,七岁时她爷爷左腿失去知觉,家里便来了一个留着长长黑胡子的郎中针灸加按摩只三天便让刚买了轮椅的老爷子重新站起来。这一手神乎其技的医术让只有七岁的乔为霜惊为神术,后来曾一度动了学医的念头。说来奇怪,那个黑长须的郎中长什么样子向来记忆力超群的乔为霜竟回忆不起来,不过在气质上倒跟面前坐着的年轻人有几分相似。
乔为霜盯着秦三思看,高位熏陶出的一股威势自然而然流露出来更何况乔家大小姐长的不仅不丑反而相当漂亮,大约能经得住她这等威势的人不多但秦三思始终一副淡定模样,只这点便让乔为霜刮目相看。
“懂不懂药膳?”
乔为霜正筹备着在人民饭店开发药膳饮食系列,计划书已经通过初步审核,只等再稍微修改就可以实施。秦三思这个时候出现正合了乔为霜的心思,这不能不说是一种缘分。
不管乔为霜怎么想。秦三思很老实说道:“药膳这个东西顶多就是用性阴性阳地各种药材搭配再加上各种传统菜式开发出来地。大约一个好郎中是不屑于干这等舍本逐末勾当地。你要真让我去搞药膳这绝对是大材小用!”
‘咯咯……’
乔为霜突然止不住笑出声。说道:“这么说你是愿意来这里干了?”
秦三思坐直了身子弹钢琴般四根手指逐个轻轻手指敲打桌面。很正经问道:“待遇怎么算?”
乔为霜摁下话筒按钮让秘书送来一份合同。拿在手中翻了翻轻轻放到办公桌面上。指着一个数字道:“这份合同原本是给药膳师准备地。诺。这是原先定地价格。现在我可以出一倍地钱。你认为怎么样?”
秦三思很仔细地逐字逐句将合同看完。很满足说道:“管吃管住一个月七千。这在成都大约算高级白领待遇了吧。实话说我很满意。”
乔为霜从商的每一次行动都会在事先做足准备,认定成功率在95%后才放手行动,她敢开出高工资就95%能从秦三思身上十倍百倍赚回来。“一天吃一两饿不死炊事长,一天吃一钱饿不死炊事员。即使不管吃不管住你照样不用花钱吃喝,我还得担心顾客投诉我菜式分量不足!既然你没意见就签字吧,我虽信得过你但白纸黑字更妥当些!”
秦三思憨笑,只笑容中藏着一丝奸诈,轻轻将合同往乔为霜那边推了推道:“满意是满意但我有两个很小的条件,希望老板满足!”
乔为霜玩味看着秦三思,内心里还真有股想知道他会提什么条件的**,张口笑道:“你说!”
“姜庆飞和彭无忌不是恶人,我想让他们一同进来。另外合同中的三年约是不是改成临时,你也知道我一穷二白落魄郎中一个,咱老秦家的人实挺,该给你干时会比给自己干都上心,但若真发生了什么事儿得离开时也绝不会受到合约中三年期限的限制,这不是说合约必须改,我只是想若真发生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跑路时良心上没有负担。”秦三思这话多少带着些离开河南时那股浓浓的不甘和憋屈,听在乔为霜耳中则多出股苍凉味道。乔为霜不是神仙自然也不可能知道秦三思到底经历了怎样的人生,不过单单这一句充满委屈但苦中作乐的话语便击中了她层层坚硬保护下内心深处那一点柔软。
“只为了你那股本真的良心!我答应你。”乔为霜爱过但爱的深伤的更深,她手机中只有一首歌北美蕾哈娜的《rehab》,当初那个叫胡释鱼的京城公子一句‘戒烟容易,戒你太难’彻底让大学四年守身如玉的乔为霜沦陷,不可自拔的很快陷入漏*点,经历了撕心裂肺般疼痛后胡释鱼抓着他刻意让她穿的纯白丁字裤沾了红白物后一本正经道:“你要钱还是要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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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庆飞还真花了三块钱买下了那个兽面纹觯青铜酒器,趁着秦三思上楼跟乔为霜谈话的空当没过多久便转了手。三千块自然卖的不是商周,这厮也从没想过真当成商周古物卖。好在买家是个‘满瓶不响,半瓶晃荡’的半吊子,在彭无忌冷眼旁观中姜庆飞满脸憨厚小心翼翼把它当成了明清时的批发货,那个半吊子买家强忍着兴奋当即摔下三十张红鱼一溜烟没了踪影。自然,姜庆飞不怕他回来找麻烦,那件兽面纹觯本身就是明末清初的仿制品,实际价格虽没有商周青铜器贵到那么离谱,但三五千还是值的。
秦三思从人民饭店出来时姜庆飞正满脸淫笑的跟彭无忌分钱。“姜大帅你这是唱的那出?”秦三思琢磨着是不是该喊一句见者有份。
姜庆飞见着秦三思便收了淫笑露出黄牙道:“三块钱一眨眼变成三千,正跟彭猴子分钱呢,见者有份,这是一千,咱们三个平分!”
彭无忌黑着一张脸惯了,但不代表他跟钱有仇,更何况还是姜庆飞大帅阴来的钱,直接伸出黑老鸹爪子般的黑瘦手掌抓过钱很实在的沾了点唾沫一张张细数起来。
有了白来的钱不花掉心里便痒痒着不舒服,于是三个人接着转。‘百里不同风,千里不同俗’的各色民间工艺,乡土特色的中国布鞋、服饰、手工刺绣商品、布艺生肖玩具、泥塑年画、天津泥人,藏羌风格的刺绣制品,但最入眼的还是堪称‘中华瑰宝,东方一绝’的蜀锦,径向起彩、并彩添花、图案繁复织纹精美、配色典雅独具一格!
秦三思摸着光滑艳丽的蜀锦道:“缲丝须长不须白,越罗蜀锦金粟尺。杜工部那首《白丝行》中这两句写的就是这蜀锦!”
“这玩意儿自秦始皇那会儿起就有,秦汉三国那些贵族墓中便时常能见到,更遑论人口急剧增加的唐宋元明清!自秦始皇他爷爷秦昭襄王任命李冰开凿都江堰起成都平原获得极大发展渐渐有天府之国之称,蜀锦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逐渐多了起来,后来从皇族到普通贵族都在用。”姜庆飞肚里的货多是多,但三句离不了盗墓或者撬保险柜,不知道算不算职业病!
“前面有茶馆,估计秦小爷还没进过正宗四川茶馆吧,走咱们进去坐坐。”姜庆飞属于精力旺盛那种类型。不过吃了饭看了热闹又进行了能活九十九的‘饭后百步走’,喝茶这个建议还真合了秦三思和彭无忌的心思。
山子茶庄大约算是文殊坊中最出名的茶馆,单是那让外行看的眼花缭乱敬佩不已,内行看的暗自点头的茶艺表演便让所有进过山子茶庄的茶客们觉得此行不虚。三人依着月白旗袍服务员的指引坐到二楼临窗的位置,往外能看到各色风情,往内能看到楼下高台上茶艺表演,算是个不折不扣上座、雅座。
“果然是茶文化积淀深厚之地,单不以貌取人,对顾客一视同仁礼敬有加这点上便让人觉着舒心,你说是不是彭猴子?”
彭无忌点头,似乎对这里很熟悉道:“这估计是宇文老太爷为数不多的茶庄之一,盈利是其次关键在于氛围,那老太爷一生就喜欢两样东西,茶和《易经》,要不宇文泰也不会年轻轻就修成精怪。”这是彭无忌第二次说到宇文泰。
秦三思依旧不知道宇文泰是谁,但能被彭无忌记在心里念念不忘的人怎么也不是简单货色,更何况还有一个能将茶馆经营到如此境界的老太爷。宇文家无论如何都算得上一个大家!貌似乔为霜那间空旷巨大的办公室中便有一幅署名宇文姓氏的淡墨《雀鸟茶树图》,隶书规整题着‘琼浆畏嗔,鹄安如雀’。
“依稀记得小时候我爷爷讲过茶艺,他说四川最正宗茶艺不在省会成都市区而在市南百多公里处的一个千年古镇平乐。那里有一颗上千年的榕树,树下有一个简易茶摊,我爷爷说那里的茶艺才是真正茶艺,其余多是小子画虎类犬的小打小闹!只是不知道如今那个摊子还在不在,有机会非得去见识一下!”秦三思说的稀松平常,听在姜庆飞和彭无忌耳中却早起了震响。姜庆飞自然对老秦家知根知底,秦三思他爹都已经是神仙中人了更遑论秦三思他爷爷,既然秦家老太爷生前对老榕树古茶艺如此推崇那么无论如何也得去见识一下。彭无忌则纯粹想起自己爹偶尔提起的话,内容跟秦老太爷大同小异。
“我爷爷说做茶的是一个二八少女,长相身材无可挑剔唯独右手却是六指,这点我倒是记得清清楚楚,只可惜了那个貌若天仙的女子!”这大约是秦老太爷留给秦三思为数不多记忆中少有的清晰画面之一,幼小的秦三思曾一度为那个女子感到深深遗憾。
“大约是真的,我家老爷子也提过这事儿,不过他爱唠叨,我当时听了没当回事儿,今天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想去见识一下。不过今天既然进了山子茶庄我们好歹也看看这里的茶艺表演,好跟平乐古镇那家作作比较!”彭无忌说完后端着紫砂茶盅灌了一口觉得不过瘾,索性把茶叶倒在一张纸上用盛放茶叶的罐子喝,茶壶本就不大,倒出半壶茶水也就够他两口,不过总比拇指大的小茶盅喝着过瘾。
“若平乐那位真是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年,你这么喝能把她给吓着了你信不信?”姜庆飞怨念彭无忌抢了他的茶罐,出言便是讽刺挖苦。
彭无忌直接无视,呸了一声道:“姜大帅你是不是老糊涂了?秦小爷他爷爷、我爹那会儿是啥时候,那女的即使当初真的貌若天仙这会儿估计也成了核桃脸,她不吓到我就算神佛保佑,我能吓到她?”
“《易经》乾卦里说:初九,潜龙勿用。我们这会儿可不适合翻江倒海,彭猴子你惹急了我可真敢立刻跟你到平乐闹上一闹,千年古镇好歹也有百十个好穴。”姜庆飞昨天晚上用牙签占了一卦,掐着指头算了半天才崩出句爻辞,说这段时间风水不顺不能干出格的事。
姜庆飞这话多半是玩笑,彭猴子自是不屑去理会,冷哼道:“跟我谈这些有个球用,我彭无忌是啥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少跟我谈这些不着边际的玩意儿。这世间自从商周以后专门用来占卜的蓍草绝种后先天八卦也就断了根,没一个准的。”
姜庆飞瞄了瞄四周压低了声音道:“我听说前段时间洛阳一个周墓里出土了一陶罐保存完好的蓍草,如今就在河南博物院地下仓库中存着,估计识货的人不多,要不过段时间我回趟河南倒腾些回来?”
彭无忌点头,同样低声道:“能弄回来些最好,最起码给宇文老太爷送些,对秦小爷有莫大好处!我只担心老太爷早得到这个消息已经将蓍草弄到手了。”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要不我现在就回去,正如你说的用牙签算出来的多半不准,怕它个鸟!”姜庆飞皱眉,咬牙下了狠心。
“真回去?”秦三思问。
“回去!他娘的,我跟那里一个中级管理员有些交情,真金白银陶瓷青铜不敢说,一撮蓍草估计问题不大,你跟彭猴子在这里等着,快则五天慢则七天我就回来。”姜庆飞是实干派,当下起身便走,秦三思及彭猴子也跟着下楼出了山子茶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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