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月亮好特别,白白小小的,透过迷蒙的眼帘,竟是一朵洁白小花的模样,隐约间,仿佛还能嗅到沁人心脾的淡淡香气。
月夜的小楼,露台上,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十数盆茉莉,正是夏秋时节,数百个枝桠间,无数朵如珠似玉的小小白花静静吐着香气。一个清丽少女披散着微湿的长发,半依在栏杆上,手执团扇,状极慵懒。微风吹过,茉莉香起,撩起少女发梢,也撩动了片片轻愁。
“环佩青衣,盈盈素靥,临风无限清幽。出尘标格,和月最温柔。堪爱芳怀淡雅,纵离别,未肯衔愁。浸沉水,多情化作,杯底暗香流。
凝眸,犹记得,菱花镜里,绿鬓梢头。胜冰雪聪明,知己谁求?馥郁诗心长系,听古韵,一曲相酬。歌声远,余香绕枕,吹梦下扬州。”
这阙词是有人专门为她填的,茉莉是她的名字,这阙词便叫做《满庭芳•茉莉》。
在这春满园里的姑娘人人都以花为名,众人皆爱牡丹、海棠的艳丽,抑或水仙、玉兰的出尘,她却独爱茉莉,淡雅、玲珑,一如她的个性,不欲与人争艳,却也并非孤芳自赏,只在小楼一角静静吐香,待到惜花人来怜爱。
她想她是幸运的,就在她及笄之日,初堕红尘之时,有幸遇到了这样一位惜花人。他不仅当夜以千两白银的高价将她标下,此后,更是对她轻怜蜜爱,呵护有加。在他的照顾下,妈妈专门留了这座小楼与她,任她在小楼里遍植茉莉,
夏秋之季,茉莉开时,这小楼便日夜弥漫着茉莉的氤氲香气。而到了花儿凋零时,她自有法子利用风干的花瓣制作成茉莉花茶、茉莉汤、茉莉酒,甚至茉莉粥等等,她的良人就曾她爱茉莉成痴的癖好取笑过她。
她的良人,就是那个为她赋诗填词的风雅之人,也曾经盛赞茉莉的香气淡雅却沁人心脾,一如她的芳怀淡雅、冰雪聪明。
只是,今晚,月色撩人,暗香浮动,却怎么不见良人前来。
“茉莉姑娘,我们家姑娘让过来传个话,说是林公子今晚在我们家姑娘那里留宿,姑娘自行歇息便是了。”
是丁香?她不是牡丹地丫环吗?怎么……
她一时乱了分寸。不假思索便起身直奔牡丹阁。任由长发披散。衣衫不整。
果然。牡丹地小楼里杯幌交错。歌舞升平。她地良人左拥右抱。乐不思蜀……
“林兄。这位便是你包下地茉莉姑娘吧。果然是清新雅致。惹人心怜啊!”
“也是无趣地很。哪里有牡丹姑娘这般风骚入骨。动人心魄啊!哈哈”
“那今晚小弟可否……?”
“便由你去罢!”
当夜,牡丹楼里**帐暖,心碎欲绝的她没等来良人,却等来了恶汉。
她不肯作践了自己,在那人的肥手侵上身体时,只觉胃里翻江倒海,片刻间,便吐了那人一身。
“贱人!”
被扫了兴致的男人怒气一发不可收拾,不顾旁人阻拦,硬是将她揍的遍体鳞伤。
在看热闹的人群中,她似乎见到了那人的影子,但她的柔弱无助、遍体鳞伤却唤不回良人的一眼怜惜。
第二天、第三天……
妈妈用上了最好(本書轉載拾陸κ文學網)
的药,她的伤势一点一点地好了,雪白的皮肉上,不曾留下一丝疤痕。
半月后,小楼里迎来了那人以外的第一个客人,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茉莉开残了开旧了,枝叶凋零了,枯萎了……
小楼里渐渐地热闹起来了,她的心却是一点点地冷了。
这般的迎来送往,夜夜笙歌,虚度了流年,虚耗了青春!
直至某一日,她在胭脂纷飞的脂粉堆里见到了一个无措的年轻身影。那是卖货鼓的阿福,因为跟龟公相熟,因此特被允着从后门进来,挑着担子给姑娘们送新款花粉。
卖油郎独占花魁——这个纯朴伟岸的身影竟让她无端端地想起前些日子在园子里看过的戏文。
正是刹那间的意念流动,竟让她动了心思,不顾一切、倾其所有地赎身,跟了这个穷困潦倒的货郎阿福,又跟着他,颠簸了一路,回了那个穷山恶水间的小村,为他生儿育女。
茉莉,这样的美丽名字,是不该跟“洪阿福”这般粗陋的名字联系在一起的。那么,就让茉莉死去,只当这世上多了一个名唤丽娘的乡野村妇便是了。
……
想不到,转了偌大的一圈,竟是又回到了这个地方。
只是,物是人非!
“娘,你怎么哭了?”
不知什么时候,妞儿已经醒了,莹白的月光下,明亮的大眼睛里映照出自己泪流满面的狼狈,分外清晰。
“没什么,娘只是想爹了。”
哄着妞儿睡下,脑海里阿福的样子已经模糊,也许自己就根本不曾认真记忆过他的样子。
隔壁传来均匀的酣睡声,是阿牛!在他的身上,有着许多阿福的身影,可阿福从来都不是茉莉的良人呵!
但是,茉莉已经消磨在岁月的轨迹里,清朗的月光下,此刻怀里抱着小女儿的,是一个阅尽风尘、满身沧桑的叫做丽娘的女人。
她所需要的只是一个能挡风避雨的港湾,一个平凡安稳的人生。
老实纯朴的阿牛,能为自己和小妞提供这样的人生吗?
本章所引词来自谢涵洁的《满庭芳&#8226;茉莉》,张冠李戴,请原作者原谅则个~<div align=center><!--阅读面页章节尾部广告--></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