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悠然先后接到毕成和202的慰问电话。悠然客气的敷衍了几句。
悠然很想知道,他们究竟给是在做戏,还是真的想通过自己,修缮和毕胜的关系。
如果是后者,她乐见其成。如果是前者,她不明白,他们拉拢自己的价值在哪里。
是卫夫人那里吗?可自己只不过长得像卫夫人的大女儿,可以毕成帮卫戍夫妇处理过女儿的后事,算是有恩,毕成的父亲,生前与卫戍更是交情匪浅。以两家这样的渊源,毕成完全必要通过拉拢自己进而巴结卫戍夫妇啊。那毕成还能有什么阴谋呢?悠然实在是想不出来。
悠然乘着姜妍帮她们买晚餐的时候,问妈妈那天毕成来探视,和她聊了什么。
李静华说,你们毕总夸赞你,聪明伶俐,勤学好问。夸赞我教女有方。我说我愧为人母,让女儿识人不明,误入歧途。毕总说,小姑娘,仰慕成熟有才华的男性,没有错。小弟为情势所逼,放弃爱情选择事业,我能理解,但不赞成。自古女子多比男子重情重义,他这么做,伤害悠然至深,我作为兄长,心中着实愧疚。
悠然心想,毕成这番话,简直动听之极,真不愧是中文系毕业的。
悠然给卫夫人打电话道谢,又歉意的表示,自己的胳膊不能大幅度运动,教小妹妹游泳的事情,恐怕暑期不能践行承诺,要辜负期待了。
卫夫人让她安心休养,教游泳的事情不必急于一时。
悠然感谢卫夫人的理解,又提及前几日中衢快报的发难,会不会影响卫部长。
卫夫人表示,卫部长说了,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种红薯。
悠然对他们夫妻肃然起敬。
卫夫人谈及她被拘留的事情,说这并不是个很高明的陷阱,但是某些人坑瀣一气,妄图一手遮天,现在要讨回公道很是困难,但要相信,正义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悠然表示,相信邪不胜正,善恶到头终有报。
周洁也在这天打来一个电话表示慰问,悠然表示感谢。悠然对周洁现在在婆家的处境十分担忧,但是不便多问。周洁也没提起,只对悠然说:“小悠,我知道最近发生的事情很打击你,我非常的抱歉。因为是我处心积虑的把你推向他,但是请你相信我,我从无恶意,我只是不想看到他一个人那么苦。你是个很好的女孩,你一定会给带给他幸福。我希望你能相信他,他做出伤害你的事情绝非本心。他这个人,只要爱上一个人,必定是一心一意。请你给他一点时间,不要急于否定他,这个时候,只有你的不离不弃,才可以让他坚持下去。”
周洁一番推心置腹的话让悠然大为感动。她说:“周姐姐,我很感谢你这么相信我,你放心,我会等着他,不会轻易放弃。你也要好好的,希望你一切都好。”
第二天早上,姜妍离开,临走前,带来了新招的护工。
她一一拥抱悠然及悠然妈妈告别,很是伤感,悠然笑道:“只是暂时分开,又不是以后不见面。”
姜妍说:“我要离开中衢一阵子。”
悠然大概猜到是毕胜对她的工作安排,也没多问,只说:“到哪里都要开心点。”
李静华说:“小姜,到了新地方给我们来个电话,照顾好自己。”
姜妍点头:“我会的。”
悠然送姜妍下楼,姜妍才说:“毕总安排我去南都工业大学珠宝学院做插班生,九月份开学,开学之前这几个月,都在南都一家钻石厂学习钻石设计。”
悠然说:“你以前就是学工艺美术的,去学习珠宝设计,专业很对口,挺好的,安心去吧。”
悠然摘掉墨镜,眯着眼睛看着姜妍迎着沐浴着朝阳的金光离开,悠然很是为她高兴。毕胜的这个安排,像是让这个女孩子重生。从此她可以继续自己喜欢的专业,从事自己喜欢的工作,忘记过去的痛苦,屈辱,满怀希望迎接光明灿烂的未来。
这天下午,悠然发现,自己的生理期又如期而至。那次徐媛狠毒的踹她的肚子,就是想让她流产,可她不过是生理期到了。而这次,自己根本不知道任意怀孕,竟然把她踹流产。阴差阳错,命运的手,翻云覆雨,将众生玩弄于股掌之中。
说不出是什么心情。她去医院楼下买了几包卫生巾。
有个女人将刚走出便利店的她拦住。
女人穿着医院的病号服,头发剪得很短,只有一寸多长,看起来男女莫辨。她脸色苍白,两颗眼珠却犹如漆黑的棺材,像是随时要把人盖棺装进去。
竟然是任意。悠然的心像被魔鬼的手攫住,她恐惧的四处张望,却没见到当时卸掉她胳膊的两个男人。
任意带着猫捉老鼠的笑容看着她:“别紧张,今天我不是来教训你的。这里没人知道你的丑事,不用带墨镜装逼吧。”
悠然摘掉墨镜,愤怒的望着她:“你想干什么?”
任意狞笑:“我那还没出生就被你谋杀的孩子,它日日夜夜都来找我,求我来找你,让它看一眼杀人凶手,所以我就转院到这里来了。”
悠然恨恨的看着她:“我不知道你怀孕了。”
任意神秘的笑了笑:“你当然不知道,你和他做了那么多次都做不到的事情,我和他一个晚上就做成了,也不知道是你运气差,还是我运气好。”
她诡异的笑声让悠然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即有恶心,又有恐惧:“你什么意思?”
任意咯咯的笑,笑声像手指甲划过玻璃的声音,尖锐刺耳:“你这么聪明,自己去想啊,想不通,再来问我呗。”
悠然冷笑:“你少挑拨离间,我不会相信你的。”
任意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瓶子里装着一团暗红色的东西,固体*&液体混合在一起,夹杂着很多气泡,在阳光下反射出诡异的光芒,污秽得像泔水车收走的垃圾。
“看到了吗?这就是我和他的结晶,我要留下来,做个纪念。”任意把瓶子放到悠然面前摇了摇。
瓶子里的东西在翻涌,鼓泡,像是杀猪后不断从被割开的猪脖子涌出来的血水和泡沫。一阵恶心的感觉从胃部直冲喉咙,悠然捂住嘴巴,快速跑到最近的垃圾桶呕吐起来。
任意不紧不慢的踱步到她身边,摇晃着手中的玻璃瓶,看猴把戏一样看着她:“我在想,哪一天你的孩子也被装进这个瓶子,你有没有我这么慈爱,天天带着它,看着它,念着它。”
悠然什么都没听进去,弯着腰捂着肚子,吐得眼泪鼻涕直流,胃里早吐空了,胆汁都吐出来了,可还是忍不住在那边干呕,直到最后,吐出来的粘液中都带着血丝,才停下来。
悠然像是被人挖空了,只剩下一张人皮。
任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她的目的已经到达了。
那天之后,任意再没出现,仿佛那天悠然看到的她,只是鬼魅。可悠然这三天,却日日夜夜不得安宁。每去次洗手间,看到卫生巾上的血渍,她就想呕吐。每个晚上,她都梦见有个婴灵向她索命。不得说,任意这招,实在是恶毒。
姜妍离开中衢比想象中的还要快,也就是她离开医院的第二天,她便启程了。她在高铁上来了个电话。听着手机里传来火车有节奏的运行声,悠然为姜妍高兴。同时,也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姜妍在的时候,每天都会背着李静华在悠然耳旁絮絮叨叨提及毕胜,仿佛他们从来不曾分手,有时候她会觉得姜妍怎么这么啰嗦,对他们两人的事情,比对她自己的事情还上心。姜妍走了之后,她耳根子一下子清净了,可她反而不适应了。
她想起自己和毕胜的关系,第一次的转折点,便是在前往南都的高铁上。他拾起那枚蜘蛛胸针,一张情网将她和他网在一起,他拉开那扇被她疏忽忘记上锁的厕所门,一把心锁将他们的命运锁在一起。
三天后的上午,方柔柔一家和陆阳一同来访。这次是柔柔爸爸受伤一个月来医院复查。陆阳开车送他们一家过来,做完检查,他们就过来看望悠然和妈妈。
陆阳陪着三位长辈在病房内聊天,悠然和方柔柔走到病房外面说话。
方柔柔说:“悠悠,你的毕业证学位证还有毕业照,我昨天去学校准备帮你取回来,但是已经被林树提前拿走了。我问过陆阳,他问过林树后告诉我,林树会自己来找你。”
悠然说:“没关系,让他来吧。有些事,我已经和他说清楚了。”
方柔柔说:“其实林树也不是那么糟糕,这次你出事,他很着急,为了帮你,他找了任意很多次,每次都被赶出来,还被打过。他又去找过徐媛,想让徐媛出来证明,任意早就流产了,根本就和你无关,可是徐媛死活不愿意说实话。”
悠然惊讶的问:“任意早就流产?”
方柔柔说:“毕胜没和你说过什么吗?”
悠然摇头:“没有,他什么都没提过。”
方柔柔有些生气:“悠悠,你不能太相信他。那天你一出事他就去了,那么凑巧,说明他是知道什么的。我事后也问过他,可他什么也不肯说。”
悠然心乱如麻:“我会去问他的。”
取保候审之后,她和毕胜都没有提及过任意流产这件事。现在看来,这件事并不简单。她不敢多想,怕再往前一步,就是万丈深渊,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
陆阳一直没有机会单独和悠然说话,等到悠然送他们一行出门的时候,柔柔妈妈和柔柔扶着柔柔爸爸走在前面。他才找到机会:“林树想下午过来看望阿姨,你看可以吗?”
悠然说:“让他来吧。”
陆阳十分高兴:“好。”
悠然说:“陆阳,很感谢你这段时间对我和柔柔两家人的照顾。我这边请了护工,妈妈也只需要每天打针吃药,没什么大事,你不用经常过来。柔柔家还要拜托你多照顾。”
陆阳说:“这段时间,生意不多,我两边都能照看一下。”
悠然对陆阳说:“柔柔是个好姑娘,他们全家都很喜欢你。”
陆阳微微一愣:“我知道,他们都很热情。”
电梯到了,方柔柔一家人走进电梯,方柔柔回头看了一眼,对着他们微笑。
悠然对方柔柔笑了笑,转头看向陆阳:“快去吧,他们在等你。”
陆阳看了她一眼:“你多保重。”
电梯门在陆阳进去就关上。
悠然看着电梯的指示灯,心中祈祷:“柔柔,陆阳,你们都是那么好那么好的人,希望你们就是彼此生命中对的那个人。”
下午三点,林树准时来敲门,还带来了礼物。李静华在午睡,悠然道谢后收下礼物,放在病房,然后关上门,和林树一起出去。还是上次她和毕胜交谈的那个楼梯间。日光和那天一样强烈,她却没带墨镜,最近一直在用医生开的眼药水,医生说,她这种眼疾,生理上的伤害是一方面,但更多的,是心理上的问题,要慢慢适应。
林树难过的看着她:“我听说你的眼睛不太好了。”
悠然说:“已经好多了。谢谢你替我取了证书和照片。”
林树把手里的袋子递给她:“我很抱歉,如果我早知道任意会这么疯狂,无论如何我都会阻止她。”
悠然接过装证书和相片的文件袋,看了一眼,百感交集。过了好一会她才说:“我和她冲突那天,她事先找过你?”
“是,她说她怀孕了,问我想不想知道是谁的。我骂她不知廉耻,就挂了。后来她再打,我就一直没接电话。然后她就发短信给我,说要让我后悔。”
“她为什么会找你说些这?”
“我哪里知道,她就是个疯子,自从五一我和她说清楚,不再搭理她之后,她就反复纠缠,不依不饶。”
“你和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呢?”悠然盯着林树。
林树似乎有些心虚,避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你答辩的前两天,徐媛一身酒气来找我,和我提过任意怀孕了,不知道孩子是谁,要去打胎的事情。我当时以为她喝多了胡说八道,后来任意打来电话,才知道是真的。我怀疑,她在和你冲突之前早就流产了,但是为了害你,故意设哪个局。我后来去找她很多次,但是她死活不肯承认她说过这些。”
悠然语气有些冷淡:“这些柔柔都和我说过。”
林树欲言又止,过了半天,还是说出来:“你就真的不想知道,任意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谁的?”
悠然心想,你拐弯抹角的,就是想说这句话吧。
她看着林树,目光冷的像冰。林树到口头的话,最终咽了下去。
他说:“悠悠,我希望是我看错了,希望你的坚持是值得的。你多保重,我走了。”
他没有走电梯,而是直接从楼梯往下走,越走越快,脚步越来越急促。一声声犹如紧急的战鼓,擂在悠然的心上。他不用说出口,悠然也知道林树在暗指什么。她不会相信的,除非,那人亲口向她承认,否则,任何人说的话,都是在诋毁。
是的,要相信他,可为什么,她的心,像是要飞出来一样呢?它叫嚣着,去找他,问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