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悠然崩溃的,不是李兵,也不是林树和任意,而是毕胜。
如果他真的爱她,为什么在李兵闯入后还不停下来,他一意孤行的继续,将她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这将是她一辈子的梦魇。这和当众扒光她游街有何区别?
他当时那恨不得毁天灭地的表情,她记得很清楚,这张脸,明明前一刻还柔情蜜意,后一刻,就变得无比狰狞。
他到底有多少是她不知道的?昨天,她还觉得,越多了解他一分就会多爱他一分,可今天,她感觉,越多了解他,就越不了解他。他就像是一道无穷解的方程式,她能看到的,永远只有极小的一部分。这种感觉让她惶恐。她甚至觉得,有一天,毕胜对她说“我就是和你玩玩,你可千万别当真”也是毫不奇怪的。
她很怕自己会作茧自缚,更怕自己是飞蛾扑火。
没有得到他时,她无所畏惧,只为靠近他,得到他之后,她开始患得患失,疑神疑鬼。
或许,是他们不对等的地位决定了,她永远是听候发落的那一个。即使是她那么拼命的靠近他,没有他的许可,她可能连他的衣角都摸不到。说到底,他们的关系里,他是至高无上的君主,操控一切,主宰一切。她只能听从,顺从。她在他的面前,永远低到尘埃里。表面的平等,不过是他的施舍抬举。
悠然从来没有如此绝望过。
姜妍今天也很累,浑身的骨头被那人折腾得快要散架,悠然一直不出来,她也不敢上床睡觉,只能靠在床头等着,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眼皮终于慢慢阖上了。
忽然扑通一声闷响,惊醒了刚刚入睡的姜妍,她吓得一下子坐起来,好半天没回过神自己是在哪里,现在是什么时候。
她看看窗外,月明星稀,才想起身在何处。
她赶紧下床,跑到卫生间门口敲门:“悠然,你还好吧。”
里头没人回答,她吓得不行,使劲敲门:“悠然,你开开门好不好?”
门开了,她看见悠然的嘴唇上都是血,一直流到下巴,她的右边小腿的外侧,皮肉翻着,鲜红的血不断冒出来,顺着她雪白的小腿往下流,地上全是一淌一淌的血迹,姜妍吓得心惊肉跳,连忙扶着她走出来。
血滴了一路。姜妍想找点什么给她止血,可带来的药品里,只有创可贴,没有纱布,创口贴根本盖不住悠然的伤口,姜妍急得要疯了,还是悠然自己淡定,从自己的双肩包里翻出一把剪刀和一件t恤,她把t恤剪成布条包裹住伤口,在末端剪了一刀,撕开当包扎的绷带。
姜妍说:“你这样,肯定要去医院缝针了。”
悠然说:“不用了,一会我去大堂问问,他们这里有没有备用的纱布和消毒水。”
姜妍说:“我去吧。你别动。”
悠然说:“那多谢你了。”
姜妍急匆匆跑出去。悠然走到镜子前,用手去擦嘴唇和下巴的血迹。
然后,她看着两只沾满鲜血的手,似笑非笑道:“老天你今天存心消遣我呢。”
姜妍刚到一楼,就看到毕胜拎着她今晚两次撞见的那个圆圆脸男孩回来了。两个人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浑身透湿。
毕胜的表情是怒气冲冲,李兵则是麻木不仁。
两个前台小姐惊讶的看着他们。
姜妍连忙跑上去:“悠然受伤了。”
毕胜闻言变色,丢开李兵:“她怎么了?”
“她在卫生间摔了一跤,流了好多血,我来。。。”
毕胜没听她讲完,就冲上楼。
姜妍对李兵点点头,走到前台问她们要纱布。还好前台小姐从急救箱里找出一卷来。
姜妍拿了纱布准备上楼,看见李兵还傻傻的站在她身后,她有些于心不忍:“你赶紧上楼换身衣服吧。”
李兵没有动,只看了她一眼,嘴里冒出几个字:“都是贱货。”
姜妍被骂得往后一退。
李兵凑上来,逼近她笑道:“我见过你,你和任重,几次在机房偷情,在车里车震,你当我不知道?”
姜妍愣愣的看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李兵嘿嘿一笑,绕过她上楼。
姜妍迈着沉重的脚步上楼,刚走到二楼的走廊,就看见毕胜急匆匆从他们房间出来。毕胜走过来吩咐她:“要马上送医院,让给前台安排船,快去。”
姜妍像是回过神:“要打120吗?”
“打过了,他们会在码头等我们。”
我们,包括她吗?毕胜见姜妍还愣着看自己,有些烦躁的催促:“快去。”
姜妍赶紧点点头跑了。
走了几步,她又跑回来吧,把手里的纱布交给毕胜。
毕胜看着姜妍,若有所思。
毕胜回房,看见李兵把自己脱光了拥着被子缩在床头,心头就恼火不已。他恨恨的看了他一眼:“事不过三,你要再去寻死,我绝不拦着你。”
李兵没吭声,目光呆滞的坐着。
毕胜匆忙脱掉身上的湿衣服,换了另外一身衣服。
出门前,他摸了李兵的头一下:“乖一点,不要让毕成看笑话。”
李兵看了他一眼,还是没说话,但目光,找回那么一点清灵劲。
毕胜再次来到悠然的房间,她还是对他不理不睬。刚才毕胜就领教了她的冷战功。她不说话,他就自言自语呗。
她腿上的布条都被血完全浸红了,他用纱布继续往她的腿上缠绕,小心翼翼的。
“我知道你在怪我,怪我当时没有停下来,没有顾及你的感受。我承认,当时我确实气疯了,这是原因之一,之二是,如果当时不继续,可能我这辈子都会不举,你不希望你老公再也硬不起来吧?”
如此自私的男人,谁要嫁给你。
“还有,既然这件事捅开了,那就干脆彻底断了李兵对你的念想。只有他亲眼看到我们在做,他才会死心。不然,他始终心存奢望。”
如此狠心的男人,对弟弟尚且如此,对她又能好到哪里去?
“我上辈子一定是欠了李兵的,所以这辈子来还他,可我这辈子,又欠了你的,所以,下辈子,我要做牛做马来还你。”
谁稀罕你做牛做马。
“如果你恨我,可以打我骂我,我绝不还手,可你不应该做伤害自己的事情。我告诉你,如果你真的伤了毁容了,我会对你望而生厌,最后无情的抛弃你。到时候,伤心难过痛苦的只有你自己,哦,还有最爱你的妈妈。我呢,可能会难过那么一两天,然后就忘了你,继续花天酒地,游戏人间。你要知道,没有几个男人是长情的。”
呵呵,你倒是直言不讳,我一点都不怀疑,你就是这样的人。
“你的伤很深,必须马上去医院缝合,不然会留疤,那样穿裙子就不好看了。缝针会打麻药,麻药过后会有点疼,你忍忍,慢慢愈合就好了。要是痒,千万要忍着,不要抠,那是在长肉。千万不要弄湿了,小心感染。”
你可真是啰嗦。
“我明天一早就要走了,你睡醒来可能就看不到我了。不要胡思乱想,乖乖养好伤,公司你爱去不去,都随便你,我把工资卡给你,里头有将近100万你随便用,还有每个月都有2万工资到账,不出意外,够你花到我回来。”
谁稀罕你的臭钱。我不要。
“我知道,你自己也知道,你不是为了钱和我在一起,所以,你不用说,我才不要,不稀罕。你要知道,男人挣钱的动力,和目的,都是为了他的女人幸福。”
我就是为了钱和你在一起,你要身无分文,我立马对别人投怀送抱。
“今天的事,你可能会觉得羞辱,但我们是名正言顺的男女朋友,做这些也是天经地义的,你不用有任何心理负担,我看谁敢多嘴多舌。”
你说得轻巧,嘴长在别人身上,你能贴块胶布封住还是拿针线封住。叫人闭嘴,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谎言。
“你的头发烧掉的这块,修一修就可以了,千万别剪短了,我喜欢你长发飘飘的样子,真的很美,美得我时时刻刻都想弄你。”
流氓,到底本性是流氓,装了那么久,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
屋里男人还在絮絮叨叨,女人依旧一声不吭。
早已返回的姜妍站在门口,听着男人如此耐心的哄着女人,心头惆怅不已。要是有一个像他一样的男人这么对自己,她怕是早就扑进他的怀里了吧。真是人各有命,羡慕不来。
毕胜突然在屋里问:“船联系好了吗?”
姜妍回神:“联系好了,我们可以出发出码头了。”
他继续发号施令:“你拿单反把害悠然划伤的瓷砖拍一拍,局部,整体都要拍,照片给我好好留着。”
姜妍推门进来:“好,我马上。”
毕胜并没有看她,继续哄悠然:“我们现在就出发,外头凉,你把衣服先披上,好吗?”
他宠溺的语气落入姜妍的耳朵,让她一阵喉头发酸。
她默默取了相机,去卫生间拍了很多张照片。
屋里男人还在继续哄女人,极尽温柔。
姜妍走出来,端着相机问:“您要看看吗?”
毕胜抬头看了她一眼,微微笑了一下:“不用,我相信你。你收拾下东西,跟我们一起走。”
姜妍想都没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