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里啪啦的爆炸声忽然在他们头顶响起。是一场暴雨。
密集的雨线交织成一张天罗地网,困住天地间的一切。步行球仿佛被千万只重锤在敲打,震撼了沉醉在温柔乡的人。
毕胜最先清醒过来,他猛地睁开眼,撑起身,俯瞰身下被他吻得意乱情迷的悠然。
悠然交缠他的脖颈后面的手被他突然的起身动作分开,滑落到他的肩颈处。她用大拇指抚摸他的肩胛骨,娇羞又温柔的看着他。
毕胜脸上,情潮消退,只留下一脸歉疚:“对不起,是我冒犯了。”
他说完,迅速从她身上翻下来,沿着她身侧爬到步行球入口处。入口处灌进来的雨水,毫不客气的将他的前身淋湿。
无地自容的情绪迅速充满了悠然的大脑。她一骨碌坐起来,仓皇的爬到步行球的另一端,背对他缩成一团。
想必刚才,他是把她当成了周洁,才那么投入吧。她想,自己本该推开他,甚至给他一巴掌,可自己并没有,反而陶醉了,享受了。天哪,我都干了些什么。我怎么这么贱啊?
她捂着脸,恨不能立即消失。
毕胜没有理睬她,他快速把绳子收短,然后从步行球爬到船上。
顷刻之间,他成了一个雨人。
他浑然不觉,顶着狂风暴雨走到船中间,打开阀门排水。
然后他迅速返回船尾,急速朝岸边划桨。
他爬出去的时候悠然就觉察到了,以为他是为了回避自己,宁可出去淋雨。等她听到暴雨中传来的马达声,再看看他们早已偏移的湖岸线,她顿时明白,他是怕船灌满水会沉,所以想尽快带她离开危险地带。
悠然顾不上自怨自艾了,赶紧爬到那边的出口,准备去帮他。
她刚探出头,就被背对着她的毕胜厉声呵斥:“回去待着,别乱动。”
她学着他的样子,把绳子收短,很快靠近他。
“不,我要来帮你。”
“你想让我们一起掉湖里喂鱼?初中物理没学过吗?你一上来,船就会沉。”
悠然吓了一跳,她一点都没想到这个。
他回头看着她,声音温柔:“乖乖待中间去,把湿衣服换了。”
悠然的前身也全湿了,白色体恤变成半透明的,紧紧贴着肌肤。她不觉得冷,也不觉得羞,就觉得心疼他。
他的脸上,水流成了瀑布,他和她说话,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
可是身边没有伞,只有两人脱掉的外套,并不能挡雨。
无能为力的时候,不给他添乱就是最好的支持。
悠然乖乖的退回步行球中央。不断有雨水从两个出入口灌进来,悠然赶紧抓起两人的衣服,紧紧攥在手心里。
步行球里雨水很快没过她的脚踝并且越涨越高。木船上燃油耗尽,马达声嘶哑纸质消失在暴雨中。
悠然一点都不害怕,看着那个在狂风暴雨中奋力划桨的矫健身影,她就觉得无比安心。
十多分钟后,他们终于在暴雨中抵达一处湖岸,但不是之前停车的地方。毕胜把浆插入浅水区的泥沙中,成功让木船搁浅。悠然见他们抵达安全区,差点喜极而泣。
毕胜从船尾跳入水中,牵着缆绳走向岸边,将缆绳拴在一颗柳树上。
做完这一切,他狠狠抹了把脸,涉水走到船尾,将步行球的绳子收短。
悠然朝他伸出手:“你快进来。”
他摇摇头:“两个人进去不安全。”
雨声太大,两人近距离对话都要扯着嗓门。
“那你把头伸进来,我给你擦擦。”
“好。”
他反身坐在船尾,脚悬在船舷外侧,头伸进步行球里。悠然用纸巾给他擦脸。
他抬头看着她。
所谓的岁月静好,现世安稳,不就是这样恬静的两两相望么?
很久以后,毕胜都反复想起这一天。如果这时候,他真心实意的朝她伸出双手,将她拥入怀中,告诉她,有你万事足,是不是,他们的命运就如同她和她妈妈期望的一样。
可他,没有伸出手,因为,那是她的期望,并不是他的。
雨渐渐小了,停了。
两人一个在船尾,一个在步行球里,背对彼此,脱掉打底的衣服,换上外套。
悠然从步行球出来,在进水的船舱没找到自己的鞋子。
毕胜走到她跟前,转身屈膝下蹲,反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可能是被冲跑了。没关系,我背你走。”
悠然摇头:“没关系,我自己走吧。”
“上来。”毕胜口气严肃。
悠然迟疑的功夫,毕胜一拉她的手腕,将她扯到自己背上。
“这里走过去还有很远,山上石头多,万一划伤脚怎么办?”
“那你会很累的。”
“你很重吗?”
“大概100吧。”
他笑:“除非单位是吨。”
她也笑了:“是公斤你也吃不消。”
“是两吧,我怎么觉这么轻呢。”
“现在这么说,一会你就该让我减肥了。”
“不会,现在上下尺寸刚刚好,再减手感就不好了。”
悠然顿时大窘。这是在说她丰*……@乳肥……%¥臀么?
一路横斜的枝叶上的雨水又将两人刚换的衣服弄湿。她又冷又饿,但是伏在他的背上,脸颊轻轻抵着他的后脑勺,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前胸紧紧贴着他的肩膀,这种幸福的感觉,似乎只有小时候在爸爸的背上曾经体验过。悠然真希望这条路一辈子都走不到头。
这天回到车上,两人先后换了衣服。她换的是他的一套羽毛球服,他自己则换上了另外一套。
她记得,彼此看见对方换好衣服的样子,都忍不住笑。
那天还有两件小事,让悠然每每想起,就怦然心动。
第一件事:她坐在后备箱准备脱掉湿袜子的时候,他忽然蹲下,一手握住她的脚踝,一手轻轻替她脱掉袜子。她回避,说:“不用,我自己来。”他却抓住她的脚踝说“别动”,坚持做完。
第二件事:她以为被水冲走的运动鞋,其实被他用自己的衬衣打包带回来了,一路上一直挂在他的手腕上。她很惊讶,很不好意思的说:“我的鞋,很便宜的,这样太糟蹋你的衣服了。”
毕胜却笑:“那天,你用自己的丝巾帮我装桃子,有没有想过糟蹋了?”
从梅花园出来,他带她去了一家酒店。因为她没有鞋子,她被他一路从地下车库背到酒店房间。
电梯里遇到几个住店的客人,看见他们的打扮,以为她是运动受了伤,还关心的问候。
悠然淡定的撒谎说是打羽毛球,不小心扭伤了脚。客人表示那要好好休息。悠然客气的道谢。
出了电梯,他笑出声。悠然问他笑什么。
毕胜说:“其实一开始给你准备的,是一套三点式泳衣。”
悠然呸了一声:“那怎么又改变主意了?”
毕胜说:“因为那样我也要穿泳裤。”
悠然想象两人真穿成那样,这一路过来,多少眼睛,多少监控都要盯上他们啊。
酒店是五星级,客房是个套间。外间有沙发茶几,按照会客的形式布置。里间有床,电脑桌椅,还有整整一面墙的衣柜。
毕胜拉开一个柜门,让悠然在里头随便挑一套衣服。
悠然看见衣柜里的衣服,惊呆了。
衣柜里挂着,摆着,堆着形形□□的女式服装,鞋帽以及丝巾腰带等配饰,都是崭新的,吊牌都还在。而他们的包装,都被卸下来堆积在一起。
这么多女人用的东西,他准备带一个女人过来就让他们挑选一套吗?
她选走这里的多少分之一,是否代表,她就是和他有暧昧的女人中的多少分之一。
悠然的心,忽然冷得彻骨。一双手伸出去,迟迟没有动。
他似乎没注意她的异样,正在打酒店的内线电话订餐。他说,要热一点的,温补一点,要尽快送过来。
他打完电话,悠然还是没选出一套衣服,他走过来说:“看花眼了?不知道挑那套好?”
悠然没吭声。
他说:“你先去洗吧,我帮你挑一套。”
她在卫生间哭得很伤心。
他明明看出她不高兴,可他偏偏不解释。只要他肯解释,什么理由她都听得进去。
过了一会,他来敲门,告诉她,他把挑好的衣服和鞋子一起装在纸袋里,挂在门把手上了。
等他走后,她把门开了一条缝,将衣服拿进去穿好。
他给她选的是一件白底青花瓷的长袖包臀及膝裙。裙子完美的勾勒出她窈窕的曲线,像一种叫做细腰美人的花瓶。她自嘲:“我在他眼里,不过就是一个花瓶。”
她换上鞋子,轻轻打开卫生间的门,发现通往里间的门关着,而他,压低声音在和人通电话。
她推开里间的门,看见他正站在阳台上。他听见声响,立即收了电话。
他带着赞赏的笑容朝她走过来:“不错,很适合你。”
她目无表情:“你这句话,对多少女孩子说过。”
他被她问的一愣,反应过来后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她气急,转身就走,他冲过来一把抓住她。
“原来一直在为这个生闷气呢。”
“谁生闷气了。”
他于是向她细细解释一番,悠然终于破涕为笑。
他说,这个套房是他朋友长期包下来的。这个朋友现在去美国了,就让他暂管房卡。这里的东西也都可以随意使用。
她愿意相信,他说的都是真的。
风雨之后,他们终于迎来一顿热乎乎香喷喷的午餐。
悠然胃口大开,毕胜却有些食不知味。继续下去,一切将无法逆转,他们都将没有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