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蛮屏着呼吸,把一碗汤药灌下去。药味苦得她打了一个哆嗦,脸上皱成一团。夏君逸随即递了一碟蜜饯过来,她赶紧拈了一枚扔到嘴里。
他笑:“也不是三岁,喝个药跟要命一样。”
小蛮又拈了一枚蜜饯,咂吧两下:“你是不知道这药有多苦。”
夏君逸看着她嘴角沾着的药渍,眼神暗了暗。这药有多苦,他再清楚不过了。他垂眼拍掉她伸到蜜饯上的手,从袖里掏了一张帕子扔给她:“先把你的嘴擦擦。”
小蛮拿起帕子随意擦了擦嘴:“如今我都好了,可以不用喝药了。”
夏君逸点头:“可以换个调理的方子了。”
小蛮不解:“什么方子?”
“大夫说你心力损耗过度,需好好将养一段。”夏君逸斜着眼看她似笑非笑,“你挺能耐的,可以把自己折腾的这么狼狈。”
小蛮默了一瞬。
昏睡的那段时间,她做了许多梦。梦里都是她与季玄的过往。她开怀笑过,也放肆哭过。醒来后她想起夏君逸对她说的,就当作是做了一场很长的梦。
如今梦醒了。她要学着把过去留在梦里,不贪恋,不留恋。
小蛮对夏君逸扯了一下嘴角:“二师兄也不遑多让啊。”
那日夜里灯火昏昏,她只觉得夏君逸较之前清瘦许多,脸色也不大好。这两日瞧着面色比她还差。
夏君逸轻哼:“还不是这几日被你折腾的。”
小蛮听他这么说难免歉疚:“让二师兄费心了。”
她看着夏君逸,他面上没有多少血色,眉眼笼着一层倦意。她微微蹙眉:“我看二师兄比我更需要调养一下。你身上可有哪里不适?之前受的伤真的都好透了?”
夏君逸伸手过来。
小蛮往后仰了仰头避开他,不满:“又不是小时候,别老敲我额头。”
夏君逸收回手,下一刻出手如电的在她额上一敲,正色道:“那就好好琢磨一下怎么提高自己的武功。有心思操心别人不如操心一下自己。明日开始卯时来找我。”
“那么早做什么?”
“练功。”
“不要。”小蛮斩钉截铁,“我还是个病人。”
“这时病又没好了?”夏君逸不为所动,“刚好,练武强身健体。”
以前小蛮偷懒不练功,惯用的说辞就是,她习武不是为了打打杀杀,是为了强身健体,会一点就行。“二师兄,我原本是怕你担心,其实我一直觉得有些头晕。”小蛮揉了揉太阳穴,“现在看来还是太勉强了。”
夏君逸哪里看不出她的小伎俩,她不喜欢练功,若是以前,他必会依着她,武功差又如何,他可以护着她。他冷眼看着她哼哼唧唧了一会,语气不容置喙:“明日卯时。”
小蛮打定了主意不去。她刚受了情伤,又病过一场,实在无心在此时提升武功造诣。她自己不愿意,夏君逸还能绑了她去不成。
卯时刚到,夏君逸就在外面敲门:“我给你半刻钟的时间。你不出来,我就进去。”
小蛮摸了摸眼角,方才她又梦见季玄。她叹了口气,裹着被子翻了个身。她梦见在繁华的街市遇见季玄,两人相顾无言。良久,季玄开口:“你没有等我。”
她张了张嘴,话还没出口。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童扑过来抱住季玄的腿:“爹爹。”
这两字还在耳边回响,夏君逸已推门进来。她把脸埋在被子里一动不动。夏君逸在她床前停了一会。她闭着眼睛装死。下一刻身子腾空,连人带被被捞起。
“好好好,我换个衣服就去。”小蛮忙出声。
她脚一落地,忙从被子里挣出来,看着背过身向外走去的夏君逸,抬手击出一掌。他背后像长了眼睛,往旁边一侧,回身扣住她的手腕,也不见得力道多大,她的手臂隐隐发麻。
“好好好,我去我去。”小蛮认命。两人武功差太多了。
夏君逸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那里有未消散的红痕。他只作未见:“我在外面等你。”
第二日,敲门声准时在卯时响起。小蛮挣扎了一会,还是乖乖起床换衣出门。
第三日,小蛮已换好衣服坐等夏君逸来敲门。
她发现让自己忙一些累一些便没有多余的心神沉溺在过去。她破天荒没有想着偷懒,除了卯时,大半时间都扎在练功里。
小蛮一反常态的热忱,反倒让夏君逸担心。他让小蛮练功存了几层心思,其中也有借此分散她注意力的用意。但见她如此,又觉得心疼:“不要太勉强。”
小蛮摇头:“想想在江湖这一年,因为武功差太容易受制于人。”
夏君逸皱眉:“欲速则不达。”
小蛮没接话茬,迟疑一下开口:“我很久没回阁里。”她自去年五月出来,已有一年多。
夏君逸顿了顿:“你若想回去,我安排人送你回去。”
“二师兄呢?不和我一起回去吗?”小蛮问他。
夏君逸默了一会:“我爹年事已高,如今夏家家主是我。”
这是说夏君逸要做回夏家人,不再是万花阁的人。小蛮心里有些难受,脸上扯了一个笑:“我忘了,你还有家业要继承。”
夏君逸抬手屈指弹了一下她的脑门:“瞎想什么。我永远都是你的二师兄。”
她摸了摸额头,夏家家大业大,夏君逸现在是掌事人,肯定有大把的银子。她作为他的小师妹,总要沾点光。她真心笑了:“往后还得多多仰仗二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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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蛮现下并不想回万花阁。在收拾好心情之前,赖着夏君逸是最好的选择。不用操心衣食住行,不用担心自身安危,还能时时指点她的武功。只是每日一碗的汤药喝得她想吐。原以为换了方子味道会好些,结果也差不多。
夏君逸比她想象的清闲。她练功,他就在廊下支一方小案,摆上瓜果茶点,再执一卷书。夏君逸说过,他留在靖宇是因为夏家的事。但这些日子并未见他出门。小蛮有些好奇,随口问他。夏君逸只说时机未到。因是夏家的事,夏君逸没有细说,她也没有问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