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人一个个惊魂未定,只顾着往两边躲,侍卫只顾着追人,我坐在地上,看到元忻急匆匆地从远处跑过来。
“青儿,你怎么样了?”
他扶着我,我攀着他的手臂才站起身来。我紧紧地抓着元忻的手,这个时候,只有在这里,我才能感觉到一丝安宁。
赵国公府的人都算得上是后知后觉的,一直等到那个人被侍卫诛杀了,才有人想起这里还有个被吓得不轻的陵王侧妃,方腾出时间来问询我。
我在赵国公府的客房里,手一直还是握着拳头,直挺挺地坐在那里。
陵王看着我,说:“我叫下人打水来,你先清洗一下,再更衣吧。”
“不!”我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
“怎么了?是被刚才那个人吓到了吗?”
我摇摇头,犹豫了半天,还是把那个手掌摊开亮在他面前。
我并不是因为受到惊吓而害怕,而是因为手里的这个东西。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我更不知道那个人为什么要给我。
元忻看着我的手掌,脸色一下子就变得严峻起来,他看了看我,才拿起那个小小的东西,走到客房的一旁,那是一个小小的纸条,卷成了一个小条,元忻拆开来,看了看,闷不做声地又收了起来。
他走到我身边,伸手轻轻拢住我的头,我将头靠在他的身上,听着他轻声地说:“好了,已经没事了。”
我把头靠在他的身上,他的声音低沉却又充满着磁性,不知为何,我听后总觉得他的声音里带着让人安心的魔力。
赵国公府出现了刺客,如此一来,京城之中风向骤然转变。从越王被废时的阴霾,变成了全城搜捕下的恐慌,人人谈之色变。
回府之时,路上不时可见设卡的官兵,元忻掀开帘子,看着外面穿梭的士兵,脸色越来越严峻起来。
“你可不可以帮我办一件事?”一路上元忻都没有说话,回府后的第一句话却是这个。
我犹豫了一下,看着他,他全身上下都笼罩着一层难以捉摸的墨色沉韵,那种浓愁,如雾般盘旋在他面前,怎么也瞧不清楚。我扯着手里的手绢,咬咬嘴唇,元忻平常从未如此严峻地和我说过话,如今不止是说话,还是某种请求。
“当然可以。”既然他开了口,我断然不能拒绝。
在我没回答之前,他好像存着某种期待,可等我答应他之后,又觉得他好像生出了某种不真实。
元忻走到我面前,气息有些不稳:“这件事有些危险,如果你不愿意,可以拒绝。但如果你答应了,便一定要办好。”
“我答应。”我迎着他的目光,并不退缩。
“你都不问是什么事情吗?”
“王爷让我相助,必然是相信我。王爷既然如此信任我,我自然也会信任王爷。”我往常并不会毫无保留地相信一个人,可现在,却觉得可以无条件地相信他。
他的眼神闪烁着:“我想送一户人家出城。”
“这么简单吗?”听起来如此简单的一件事,为何他要如此郑重其事?
“听起来简单,做起来绝不简单。我让凌初送你去。你记住,无论如何,今天一定要送他们出城。还有,不到紧要关头,不能打出陵王府的名头。出城之后的事,凌初自会安排的。”
我站在前院,看着元忻让赵管家备了车马,从陵王府正门大摇大摆地出去之后,方才悄悄地从旁边的偏门出去,凌初驾着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等在那里。
待我上车后,凌初驾着马车,七拐八弯地来到一个小街坊处,那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院子,凌初进去后没多久,就带着几个人出来了,看起来像是一家人,两个老人家,应该是一对夫妻,还有一个年轻的妇人,抱着一个三四岁大的小孩子,各人手里都拎着大大小小的包裹。
“不,我不走。”老妇人忽然站住了脚。
凌初一见便急了:“王爷说了,要赶快送你们一家出城。要晚了,可就来不及了。王爷怕你们出不去,还特意让王妃来送你们出城。若不走,岂不辜负了王爷的一片赤心?”
那一家人听说我的身份,正欲参拜,我赶紧扶住说:“此时乃紧要之时,不需这些俗礼了。王爷吩咐过,一定要在今日出城。老人家赶快上马车吧。”
那老妇人泪眼婆娑,一步三回头地看着自己家的院子。凌初上前接着包裹说:“快些走吧,要晚了,可就来不及出城了。”
我们走了没多久,就遇到了官兵。凌初上前,说了一通好话都不管用,最后还塞了银两,才没有彻底盘查马车,让我们通过。马车经过时,正听得那领头的官兵训斥道:“你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今日赵国公府出现了刺客,铁定不止一人,必然还有同谋!这些过往的人和车,都给我好好搜查!”
一路上不断遇到官兵,走走停停,两位老人抹了一路的眼泪,那年轻的妇人虽没有流泪,却也满脸都是悲戚之色,一路上都不曾开口说话。
好半日才到城门口,我微微掀开帘子一瞧,不由得叫苦连天。这城门口早已戒严,要出城的人密密麻麻的挤满了,放眼望去,熙熙攘攘全都是,守城的官兵增加了两倍还不止,正挨个挨个地细细勘察。照这个架势,等到关城门了,也出不去。
我着急,凌初看起来更着急,他皱着眉头,有些不自然地喘着粗气,额头上沁出了豆大的汗珠,顺着脸庞流下来,我问凌初,门口守城之人可有相识的,凌初回头低声说:“就是因为没有我才如此着急,今日若不能出城,怕就麻烦了。”
马车停在此次久久不动,天气燥热无比,焦急之下更显烦躁不安,四处的人声鼎沸,丝毫寻不到片刻安宁,老人的衣襟已经有些湿了,那小孩子该是在这样闷热之处无法安然,顿时哭闹起来。
“这里面是什么人?”忽然有个满脸横肉的官兵带着两个士兵来到马车前,颇不耐烦地大声问道。
透过帘子的缝隙,我瞧着他一副居高零下自视甚高的感觉,心里便生出一种想打他一顿的感觉来,毕竟,在年少时,我和大哥也没少干过上树抓鸟下河摸鱼顺便打架的事情来。
凌初陪着笑脸说:“里面都是妇孺家眷,我们要赶着出城去。”
要出城,又不能抬出陵王府的名头,便只能一路陪着笑脸,凌初怎么说也算是一个副将,却要对一个没什么品阶的官兵如此低声下气。
“家眷?”只见那人挑了挑眉毛,粗着嗓子大声说道:“打开,都下来!”
凌初下了马车,不动声色地把一锭银子搁在那人手里说:“大人,真的都是妇孺家眷,这天气炎热,您消消暑,就不必亲自看了,小的们赶着出城,您看,能不能行个方便?”
那人随手将袖子一拢,银子便被他遮挡了起来。他重重的嗯了一下,却又用手指着马车说:“打开!”
凌初的脸色忍不住有些变了。
“没听到吗?打开!”那人脸上的横肉更加难看了。
凌初犹豫了半天,把马车门拉开了。门开之际,我在他的眼里看到了某种危险的信号,立刻朝他微微地摇了摇头。
这里有太多的官兵,若真的起了冲突,凌初一身功夫,逃出去易如反掌,可马车里这些人呢?老幼妇孺如何逃?这里四面都是人,想逃都没地方逃。
那人朝着马车里面里里外外地看了又看,在他的反复审视之下,我只觉得空气都快要凝结了,他查看的时间竟然如此漫长。
那人看了半天,大概也没有看出什么不对劲,才说了句算了。
凌初松了口气,我不由得也暗暗松了口气。正准备关上门时,那个已经走出几步的人忽然又转过来大声说道:“慢着!”
这下不止空气凝固了,我全身都凝固了。
“这快关城门了,一家妇孺都要去哪里?都这个时辰了,从来都只有一家妇孺从城外赶着进城的,哪有赶着出城的?”
凌初的手已经放在了佩刀上,如此下去可不行,必要想个脱身之策。
“李将军!”我正想着如何摆脱,忽然听到凌初欣喜地大声喊着。
大哥也来了吗?
我掀开帘子一看,果不其然,正是大哥。大哥领着一队官兵,骑着马从街面过来。
大哥勒住了缰绳,翻身下马来到我们跟前。
那人应该是认识大哥的,上前拱手道:“李将军!”
“你们怎么在这里?”大哥看着我和凌初,一脸疑惑。
“李将军怎会在这里?”
“今日赵国公府出现了刺客,已下令全城戒严。廷尉府怕人手不够出现什么岔子,特地去求了司马将军,让京城内驻城的将士前来相助。”
“不过是一个朝廷官员在府邸遇刺罢了,为何要闹得如此满城风雨?”想到此处,我实在是不满。
“赵国公说,刺客绝非一人单独行事,胆敢在宴席上公然动手,必然还有同党,务必要一网打尽。”大哥一面说着,一面抬头望着马车。“你们在此是为何?要出城吗?”
“是。我有急事,今日一定要出城。”
既然大哥来了,那就好办多了,无论怎样,守城之人还是会给大哥一个面子的。
大哥回头瞧了瞧,又四处张望了一番,“可你这个时辰出城,今日一定会赶不及回城的。到时候城门关闭,你今夜便只能留在城外了。到底有什么事,非得赶到现在?明日不行吗?”
“我今日一定要出城,家里人有了急事,才想要赶在此时出城,还请李将军行个方便。”
大哥瞪着眼睛看着我,我叫的不是大哥,是李将军。不过,须臾之后,大哥便明白过来,对那人说:“这是我相识之人,有急事才想要出城,能否通融一下,让他们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