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为欧阳溟的存在,无形之中令沈倾霜放松了身心,想着想着便睡了过去。
而欧阳溟却未松懈半分,依旧警惕着,蹙着的眉,也愈发紧了些。
尽管此次出行,他调动半数雪阁,混入队伍中,一切以倾霜安全为主,全力保护她。
然而黑衣死士的身份,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不知为何,竟有种阴森诡异之感。
而且,这些日子以来,定国侯府中,在各小姐的院落,都发现了少量隐蔽的幽冥花。
幽冥花乃青苗国圣物,极为神秘,在外界很难见到,甚至连青苗百姓都只闻其名不见其物。
可如今,却常常出没于定国侯府,实在蹊跷,而倾霜又多次被神秘死士盯上,实在令他费解。
更让他忧心的,是倾霜后山那所谓的娘亲,此事虽然芭蕉樱桃不曾告知,但他无意中发现芭蕉数次往返于后山禁地,这才知晓。
而芭蕉会背着倾霜去见后山,竟是因为中了咒术,为人所控。
这一桩桩一件件,让他的心沉浮不定,即便派出追查的眼线遍布,他此时依旧不敢放松半点警惕。
同时,他亦不明白,为何倾霜执意前往天圣国?无论从她的态度,还是从她所为,甚至他几经试探,分明心中并无宇文晔的半分位置。
而以她的聪慧与手段,完全可以设法脱离,可她却坚持己见,非去不可。
天圣国如今诡异万般,而她的真实身份又恐被发现,他这才愈发坚定要寸步不离地跟随,即使他的功力骤减。
他收回目光,望向对面女子熟睡的容颜。为她添的被,已经踢去,睡相颇有几分张牙舞爪。
宠溺之间,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心,倏忽安了一安,暗自道,“罢了,多思无益,这一路,刀山火海,本王背你翻越、代你出入,所有风浪,本王一人扛了便是。”
同样的几日,影锋过的却是水深火热。
他一直处于半昏睡之中,身上的毒时不时发作,几乎折腾掉他的性命。
这日,他终于清醒几分,感应到体内的毒性得以压制,坐起身来。
“醒了?”
听到声音,影锋寻声看去,来人一身白袍,覆着青色面具,看上去颇为儒雅,不似邪道中人。
“朗先生。”他连忙抱拳见礼。
这几日,他虽然意识不甚清醒,却也知道,此人精通毒术,又通晓权谋,是天毒宗内地位极高之人,不可小觑。
也不知其出自何族,真名竟然叫“胡狼”,而他则自称“朗月”,故而被人尊称为“朗先生”。
此人看似儒雅,却狠厉异常,手段残忍。
而自己身上的毒,便是由他一直在设法压制。
“不必拘礼。”朗先生语音柔和,虚扶一下,便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他兀自沉神伸手,摸了摸影锋腕脉,而后笑道,“恭喜,你体内的毒,已暂时被封印,除了每月十五会受些反噬之苦,其余时间便与常人无异。”
“敢问朗先生,这毒,可压制多久?”影锋小心翼翼询问,“如何才能彻底解毒?”
话落,尽管看不到他的样貌,但影锋依旧能感受到,他生气了。
就在他试图说些什么的时候,朗先生长叹一声,“此毒,恐怕是无解了。”
“……”影锋。
“不知,影门主可曾听过‘命宗’?”
看影锋一脸疑惑之色,他继续开口,“命宗,因‘连命之法’而得名,据传,此法玄奇神秘,夺天地造化,可改天换命。”
“若你能得此术,或许还能续上一命,否则……”
看朗先生失望摇头,不欲再说,影锋不由着急,抱拳询问,“在下孤陋寡闻,不曾听闻,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唉……也罢……”朗先生沉默良久,这才应了一声,“其实我也不甚了解,只是生于医者世家,听闻上辈说起。”
“据传,此法可以将一人性命与自身相连,危急之间,那人可代己而死。”
“只可惜,此术早已失传,曾盛极一时的命宗,为世道所欺,为贪欲毁灭。”
“人皆畏死,尤其位高权重者,宁愿牺牲至亲至爱也在所不惜。而连命术,则恰恰抑住了他们的喉。
彼时,正派畏惧下的嫉妒沦陷,邪魔垂涎中于忌惮浮沉,正邪两道,貌合神离,一面掩饰着心底贪生怕死或利欲熏心,同时又不甘如此玄奇之术旁落他人,竟出奇一致地出手,甚至首次合作,暂成盟友,共剿拥有此法的‘妖物’。
妖,为世所不容,正道拒之,魔道斥之。
所谓,妖难为人,是以为物。
妖物者,天理难容!
其善言,不过蛊惑人心;其善行,实为豢养生食。
言之凿凿,罪行昭昭,世人闻而惊、恐而惧,一时间,胆大者举戈相向,怯懦者附和奔逃。”
影锋听到这里,不由冷笑,“恐怕,这是一场惊天屠戮吧。”
朗先生看他一眼,继续道,“命宗心怀善念,不忍杀戮,见世人无心,血流成河,便自舍性命,举宗而亡。”
“如昙花一现,一宗覆灭。盛而炫目惊艳,败而轰烈庄严。影门主认为呢?”
看着朗先生面具之下那莫名的眼神,影锋一时辨不清他的心思,摇了摇头,“在下不明白,他们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