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笺看到君梨月那一瞬间眼睛猛地瞪大，呼吸一滞，紧接着明显急促起来，眼神微微下移与对面两人错开，显然是在努力思考对策。
苏笺不得不感叹，到了眼下这个局面，柳清的嫌疑是绝对洗不干净了。而很显然，对方对此并不在意，想到这里，苏笺不由轻啧了一声——这说明，对方有恃无恐。
他到底知道了多少？
苏笺仔细打量了柳清的表情神态，试图从中读出什么来。
他们的计划从一开始就被彻底打乱了，苏笺不知道柳清是不是有意让周老板这个时候出现在他们面前，如果只是个巧合，那也暴露了柳清和这件事有所牵扯，而如果他就是故意这么安排的，那只能说明，柳清对全局的掌握超乎了他们的想象。
君梨月缓过神来，挂着惊讶的神情看向周老板，“不瞒二位，君某刚刚还去过一趟千里香，不巧听到了些不太好的消息，如今看周老板好端端的在这儿，那听来的消息想来是谣言吧。”
周老板眼神闪了闪，飞快扭头看了柳清一眼，随即笑呵呵地回过头来对君梨月道，“这话可把老夫听迷糊了，不知少谷主是听谁说的？”
君梨月又迟疑了一下，苏笺在一旁看得有些着急，其实他们的谈话离撕破脸也就只差那么一句话了，可君梨月此时无法和身边的三人交流，只能自己做决定。
眼下这个局面，是真正的一触即发。
就连苏笺自己也拿不定主意，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做。
君梨月自然不可能沉默太久，他尴尬地笑了笑，“这……君某也不过道听途说，哪还记得是从谁口中听来的……”
周老板似笑非笑地点点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柳清动作优雅地喝了口茶，将茶杯轻轻放回桌上。
苏笺忽然意识到气氛有些不对。
柳清一双桃花眼带着笑意，语气温和地对君梨月道，“听少谷主这么一说，在下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君梨月神色一紧，佯装镇定地接话，“柳老板请说。”
柳清勾唇一笑，慢悠悠地开口，“半年前，在下曾与少谷主相约小酌，少谷主当时可是承诺了在下一件事的。听闻少谷主在那之后大病一场，在下未能抽空前往探病，实感惭愧。如今再见，少谷主看样子是完全将那日说过的话忘得一干二净了。”
君梨月脸上已经完全藏不住情绪了，他满脸惊惶错愕，抓着扶手的右手因过度用力指节变得异常苍白。
柳清眯了眯眼，手肘搁在桌面上托着下巴，“不过无妨，少谷主忘了便忘了，在下不怕麻烦，只需让你……再承诺一次即可。”
几乎是在话音刚落的一瞬间，君梨月脸色唰地雪白如纸，肢体忽然便像在与什么斗争一般抽搐挣扎，此时已经顾不得要维持表面的客气，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来，“你……特么……对……我……做……了……什么！”
柳清像是很惊讶似的“啊呀”了一声，然后掩嘴笑着道，“少谷主不是已经经历过一次了吗？怎么连这个也一起给忘了呢？这个熏香，少谷主不觉得熟悉吗？”
熏香真的有问题？苏笺愣了下，下意识便去观察秦渊和秋雨沐的情况，见两人没事，再看君梨月的状态，心中有了猜测。
看样子，只有npc会受到影响。可是……君梨月的芯子明明不是npc啊？
君梨月瞪着柳清痛苦挣扎了一阵子，竟然看起来隐隐有夺回掌控的趋势，他硬撑着站了起来，往后退了两步与柳清拉开距离，秦渊和秋雨沐紧跟过去，一左一右护在他两侧。柳清眉头微蹙，看起来倒不着急，而是疑惑道，“怎么回事，产生抗体了？不该啊……这又不是真的毒，就算是你们百花谷，也不可能有解决的方法。”
君梨月咬着牙哼了一声，“你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要对我们下手？”
柳清面色带着不悦，走近了两步，见君梨月踉跄着往后连退好几步，勾了勾嘴角不再靠近，“你觉得以你现在的状态，还能离开吗？告诉你也无妨，反正我早晚会弄明白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还有这个周老板，你们知道你们是什么吗？”
是数据。苏笺心里默默道。
君梨月瞪着对方，不答话。
反倒是那个在此情此景还安然坐着喝茶的周老板，乐呵呵地答道，“我们啊，不过是数据而已。”
柳清满意地点点头，“没错，你们连人都不是，只是那些自以为是的「人」编程出来的一串数据，而那些真正的「人」，哦瞧我这记性，你身边这两位不就是吗？就是他们这些「人」，操控着你们的人生，决定了你们的言行，他们把自己当成「神」主宰着你们……知道了这一点，少谷主作何感想？甘心吗？”
君梨月听完呵呵冷笑，“你不也和我们一样？况且你又是怎么知道的？你口说无凭，要我怎么信你的话？就算是真的又怎么样，你能干什么？自立成神吗？”
柳清微微挑眉，“你说的不错，我和你们一样，但又不一样……我之所以知道得比你们都多，原因很简单，因为我比你们强大，我是为了毁灭而生的数据，那些「人」称我为「病毒」。”
病毒！
苏笺心跳漏了一拍，柳清竟然自己承认了他就是病毒，任务目标就在眼前，可是他们眼下却只有三个队员在，完全没有一战的把握。
君梨月神色也凝重了不少，眯着眼睛辩道，“你怎么会是病毒？艺芳阁的老板柳清在我记忆中很早就存在了，那些「人」既然创造了我们，又怎么会故意放一个「病毒」在我们当中？你说你是为了毁灭而生，难道你想毁灭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
柳清哈哈一笑，轻蔑地勾着唇道，“说到底你我不过是一堆数据而已，以前的柳清和现在的柳清只是代码有些不同，你面前的柳清依然是艺芳阁的老板，同时也是病毒，这两点完全没有冲突。至于我的目的……我和你们是同一个立场的啊，我怎么会想毁掉这个世界呢？我要做的是……彻底清洗不属于这里的外来者！”
君梨月浑身猛地一震，眼神带着明显的怒意皱眉瞪着一脸狰狞的柳清，憋了半天却只骂出了一句，“你……你有病吧！”
苏笺差点被他这小学生似的骂人水平逗笑了，然而下一秒，柳清却眯着眼倏地闪身到君梨月跟前，所有人都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见柳清抓住了君梨月的手腕，将人拽到自己面前，“君少谷主，半年前你就躲过了一次病毒侵袭，我为了你特地修改过这段病毒源代码，现在看来，效果竟比半年前还差，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
“我——”君梨月因为身高差距被迫仰头看着对方，但他输人不输阵，狠狠呸了对方一脸唾沫星子，“老子是你祖宗！”
苏笺：？？？？
小祖宗你不要闹了！苏笺哭笑不得，双方彻底撕破脸，柳清还把计划就这么大大方方说出来给他们听了，显然今天就没打算放他们离开。
他们必须立即撤离！
苏笺毫不犹豫地从储物空间里取出眩晕棍，几步靠近柳清对准他的后脑狠狠一砸，没想到棍子还没砸到目标，竟然猛地被一股反作力往后一弹，苏笺没有防备，往后连退两步跌坐在地。
苏笺正惊疑不定，就见柳清回过头来冷冷地瞥了自己一眼，那一瞬间的视线相撞让他几乎认定对方看得到自己，但下一秒，柳清的视线却是扫过了自己，眯着眼打量自己倒下的这片区域，“我观察了你们一阵子，很有意思，完全脱离了这个世界的设定，你们既不是npc，也不是玩家，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啊……不过没关系，反正都一样是外来客，一起清洗掉就好了。”
苏笺暗道不好，柳清果然对他们几个人有所了解和防备，这下子苏笺心里更是没底，听柳清这话的意思，竟然是完全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柳老板。”秦渊的声音忽然响起，苏笺从地上只能看到柳清转过头去看向说话的人，“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轻敌，可是致命的。”
苏笺听到清脆的一声响指，柳清的身躯忽然一僵。
“走！”秦渊毫不犹豫地拉起已经自己挣脱柳清桎梏的君梨月，转身就跑向门口，秋雨沐愣了一瞬紧跟其后。苏笺站起身跟上，路过柳清时回头看了对方一眼，柳清像是被人点了穴道一样呆立在那里一动不动，苏笺猜测是秦渊的催眠术让他变成这样，当下不再迟疑加快了脚步。
跑在最前面秦渊刚将房门拉开，苏笺清楚听到身后的柳清轻声一笑，心里咯噔一声，抬头一看门口，顿时头疼。
门外，整整齐齐地站着一排护卫，正好将他们的退路堵得严严实实。
“既然不能为我所用，那就全都毁掉好了。”柳清冷声道，“动手。”
门口的护卫一齐涌了进来，离得最近的护卫抬手就将单刀挥向秦渊，被秦渊一下腰躲过，紧接着另一个护卫长枪扫向他的下盘，眼看着要来不及再闪躲，君梨月手一扬，一面叶片汇聚而成的护盾及时挡在秦渊身前，化解了这一枪。
趁着有护盾在，秦渊带着君梨月秋雨沐往后退了几步拉开距离，各自拿出趁手的武器，苏笺很快也跑到了他们身边，一边从储物空间里掏出一个微型手雷一边咬着牙道，“倒数三秒，让君梨月开上次那个范围无敌！”
秦渊一脚踹开一名护卫，凑到君梨月耳边耳语了两句，又一肘子狠狠击向身侧的护卫，用气音道，“三！”
秋雨沐狼狈地左躲右闪找机会反击，虽然偷袭多半都躲过去了，但不够迅速的反应还是让他时不时被护卫的武器擦到，身上很快挂了彩。
“二！”
苏笺仗着自己在他人眼中是隐身状态，游走在护卫中间偷袭补刀，将一名护卫彻底击杀后，苏笺抬头，和秦渊对视一眼。
“一！”
“落花有意！”
“咻——”
漫天飞舞的花瓣伴随着护卫们倒下的身影同时出现，局势逆转之快让正要扔出手雷的苏笺一愣，眼角瞥见倒地的护卫要害之处都有一根两指长的银针，下意识向门口看去。
“又是你。”柳清语气冰凉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门口那面无表情的玄衣青年对柳清的话恍若未闻，在漫天花瓣的背景衬托下走来，来到君梨月面前，君梨月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还没出声，青年动作极快地伸手揽住对方的腰，微微弯腰，手上一用力，将人扛过肩头。
“少谷主，属下来接您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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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