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浸染山河,魔流铺卷,围拢着白色儒袍的儒门圣者,一如滔滔洪流掩盖随时会翻覆的小船。
圣司聚力,再击,双掌分化,引动天地元气,无穷气流鼓动,席卷万象无穷,轰然间向着弃天帝按去。
但……
“凡人,怎可抗天?”目光微凝,弃天帝脚掌微错,护身气罩泛起,刹那抵住无限折叠的滔天之力。
只一步跨出,魔流席卷,墨倾池受到巨力冲击,瞬间倒飞而出,坠落在割裂有如深渊般的沟壑之侧,重重砸穿底层,深陷数十米之地。
血液,喷洒如泉……
意识,业已逐渐模糊。
已经到达极限了吗?一代儒门圣司,儒门化外天英府的创始者,云天望垂墨倾池……
也许,会葬身此处了吗?
心中有着这样的明悟,抬头看着那不可一世的魔神,却并没有半点愤怒,怨恨,以及不甘。
人总是会死的。
不达地境,纵使是超先天极致,也有寿元穷尽之日。
墨倾池明白,自己已经上千岁,前三十年,进步迅速,弱冠之际便踏入先天之列。后三百年,亦是不输当年,迅速踏破三关,步入顶先天,达到人世极致。
但,之后的近千年,却再无进步。
他明白,这是他的极限,也是因为他的天命——
天所赋予,人生所承之责!
“这便是……吾的天命吗?”摇晃着,白衣已经溅染猩红,血液依然喷涌如泉。往日里一派出尘风骨,只余下一派狼狈之像。
但,身狼藉,心,却不为所累。
“吾,自五百年前,便收剑不出。”虚弱的声音响起,却振动天地:“明面上,是为了纯粹君子风之根基,让武学更加纯粹,强大。但,实际上……”
他拂袖,伸手,双掌交错,与虚空中划过,然后五指并拢,像是抽住了剑与鞘。
“吾只是在追寻,无剑,天地为刃之境!”
虚握之手轻轻一划……
气浪翻滚,天地刹那撕裂一般,一道银白闪耀,分割天际,向着弃天帝而去。
“嗯?”弃天帝眉头紧皱,举起,拂袖。
魔流滚动,一转眼,便将袭来之光消弥无形。
“山为剑……”墨倾池纵身而起,全身墨色浸染,卷动着,像是漆黑的火焰雄雄燃烧。
话音一落,原本轰蹋成万丈深渊的大地轰然翻卷,无形流光冲天而起,向着弃天帝铺卷而去。
“地气……”弃天帝举手,手一番,雷霆闪耀,组化万里雷云,再一拨,雷云压落,与冲天而来的地气刹那碰撞。
“天为剑……”
声音再起,天穹动荡,似是在一瞬间坍塌一般,蔚蓝卷动,整片空间都在褶皱,层层翻卷,竟似是要将弃天帝包裹其中。
魔神目光一凝,举起空余之手,轻轻一扇,涡流弥漫,卷动着,与空间皱痕猛然交击。
然后……
“人,为剑!”
圣司身形一转,纵使而起,猝然间来到弃天帝身前,右手并指如剑,刹那间流光铺卷,瞬间突刺而出。
弃天帝身形微摆,猝然发力,空间褶皱被推平,地气被碾压,一层气罩笼罩全身,抵住墨倾池袭来的流光。
收手,再出手,以指对指。
轰鸣爆裂。
圣司倒飞而出。
“燃烧自身,引动天地,形成类似界位的能力,人间的儒者,不差!”淡漠的声音响彻天地,弃天帝看了看指间之上的一滴血液,微微一动,血迹瞬间隐没:“但是,也不够!”
“不够是吗?”墨倾池感受着几乎要炸裂开来的身体,强忍着剧痛:“既然燃烧身体真元不够,那就……燃烧灵魂吧!”
话音一落,白衣儒圣体内轰然响彻,墨色喷涌,刹那间浸染天地万里,无穷无尽,竟是在一瞬间将天地山河化为一挂水墨画卷。
“墨为剑……”
并指一划。
“天地覆!”
墨色刹那合拢!
整个世界轰然间倾碾而来,万里之内的时空扭曲崩溃,冲天而起的庞大元能注入无穷星空,所过之处,时空崩毁,星辰陨落。
然而……
“人类,你……尽力了!”弃天帝脚步微抬,身形一转。
双手交织,配合幻变的身形,刹那间,似有万千身影浮现。
编制出一张雷霆网络。
狂风缠绕,世界为之一肃——
“风雷双式·网!”
双手一划,雷霆缠绕狂风,席卷着水墨组化的世界,像是流水冲散墨色,无穷墨色冰晶溅染。
墨倾池身形颤抖,连退数步,但在墨色奔溃的最后一刻,他咬了咬牙。
绝对不能够放弃,在这一刻……
拼尽体内最后一丝真元。
猝然间,破碎的墨色冰晶微微一卷,在弃天帝掌化天地伟力之时,袭向魔神中丹所在!
“嗯?”突受一击,弃天帝回气不及,中丹之上,血液喷溅,身形亦是接连后退数步。
魔神,于人间,第一次受挫了!
而同时,整个墨色世界也彻底奔溃,化出一片散乱的时空。
墨倾池……
儒门圣司,身形开始逐渐淡化。
魔神手一抚,中丹血液瞬间停止,伤口刹那恢复。
中丹收索,回气不及,竟是被抓住时机么?
“也是放弃了轮回的机会……”弃天帝看着如青烟散入的儒门圣司,目光沉凝。
儒门至圣董仲舒同门师弟,司职检察天下的圣司,墨倾池。
一生执儒道,为补人之所需,最终,也为神州存亡,献出了自身!
“儒……么?”弃天帝目光微垂:“人类……也有不污秽的存在吗?”
与此同时。
化外天英府,府尊殿堂之中,一挂悬浮穹顶中心的金色灯笼砰然碎裂。
一道人影立刻出现在灯笼下方。
“师尊……”
他愣愣的看着灯笼散落的碎片。
“这……怎么可能……”
门外,恢宏钟声响彻,连叩九声。
“竟然……是真的吗?师尊!”
人影双膝跪地,行九叩大礼,声音悲戚,眼角滴落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