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忆觉得自己的心格外的慌乱,在这样的梦境里,没有看到人对她来说是一种危险。
她甚至想要试探着让自己去寻觅,可是只拥有一半灵魂的何忆并不敢轻易的去冒险。
甚至·······
她也有所感觉,那个另一部分的自己,好像过的也并不美好,好像也在承受着各种煎熬。
各种虚幻在不断的环绕着,以一种紧密的节奏,试图把周围所有相关的联系在一起,何忆也想过要退缩,可是一瞬间的,有了更多的犹豫。
就像是在之前都梦中梦里,过去和现实再不断的重叠,分到了一定的程度上,必然会回应一个结果,到了那个时候,那个结果究竟是过去一直在期待的,还是自己所畏惧的,也就不得而知了。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在有了一定都想法之后,所该面对的种种,也都不过是虚幻罢了。
而另一边的又有了不一样的状况,神庙残存数檐青瓦,鸟瞰时,堂皇方正的都城被那古旧厚重的青剜去一角。
“……蜉蝣掘阅,麻衣如雪,心之忧矣,于我归说……”
粟娅觉察屋外细碎响动,暂住了哼唱,莞尔一笑,脸上嵌着静如止水的眼。
门外,麻衣如雪。
“我见过的画师无论愿意与否,皆衣玄色,毕竟色浅易污。”尹错弦听粟娅笃定道,“我看见了你的命运,你是位好画师,也是一个好的奏魂师,即便是命数依然如此,我还是觉得,我们自当会有改变。”
尹错弦却是摇头,眉眼里多了些许都落寞。
“娅娅,不一样的,我未尝不是没有尝试过,画魂又并非是常事,我·········我画不出画中所求。”
“画魂一术在尹家可以说是秘术,只有·······只有特定的人才会习得,不知道你记不记得这个,过去你作为尹绾绾的时候,你的画魂术是最好都。”
“可是现在只有你了。”
粟娅幽幽的补充到,说罢却是清晰都看到了尹错弦都表情迅速变为失落,这才懊恼自己竟然是这般直接的提到了她的伤心事。
“我还记得画魂术”,似乎是为了缓解什么氛围,粟娅又补充道,“过去也时常听到古旧苍凉的歌声,那歌谣中就会有族人一直求而未得之物。”
粟娅停顿片刻,再看向尹错弦都眼神里多了几分特殊都情绪。
“我还记得最初都画魂仪式,虽然是朦胧模糊都,但是我还隐约记得其中的些许细节,那时候是家主在描绘盛世的画师,可是错弦,虽然你说我是过去最擅长画魂的,但是说起来,我好像并没有真切的印象。”
尹错弦抿唇并不言语。尹家人自来有画魂一绝,可是其家族里,真正会画魂的人却不过尔尔,更多的是用奏魂术,但凡是会画魂一术的尹家人,基本上就是尹家的支点,或者家主。
“娅娅,画魂之时,是要穿祭祀服的,你········你当然不知道,那个时候········”
尹错弦垂下眼睫不再说下去,粟娅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在尹家的历史上,尹绾绾虽然优秀,可惜却是英年早逝了,最终才有了尹绾绾和尹莞莞的身份转换。
“祀服何在?如何取回?如果我们········”
粟娅下意识都开口,有心想要尝试一下画魂一术,如今都状态之下,无法找寻到浮生酒馆的位置让她格外不安。
无论是罔千年该是何忆或者余生,他们的每一个人都是和她有着密切的联系的,她无法让自己淡定下来,于是慌张都不再像是平常都自己。
尹错弦自己收回了自己想要全解她的心情,只是柔声安慰几句,再看她完全没办法听进去自己的话,只好轻声徐徐道来。
“如今的我们在不知道准确状况的时候,断然不可以冒险。娅娅,我们没有好的准备同样是不可以的。更何况······虽然我的画魂术已经学有所成,可是终究还是差很多味道。”
见粟娅还是一脸茫然,尹错弦只得轻叹一声,“还记得你过去我总是不如你吗?你还对我说,我们每一个修炼之人都是有障的,每个人的障也都不相同,出现的时间也都不同,只有破了障,你能画出所求、明所未明。”
粟娅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此番话语已经让她的心有了片刻的安宁,此时的她依旧端坐,甚至轻轻哼唱起古旧苍凉的歌谣。
多日而来的惊扰让粟娅已经有了几分憔悴,虽然她是个格外精致的人,即便是出门倒个垃圾,她都会在房间里给自己画出精致的妆容,再搭配好合适的衣服,漂亮的高跟鞋,甚至什么味道的香水,什么款式都耳饰都要挑选清楚。
而现在,她已经没有什么心思去考虑这些了。
粟娅苍白手指仅剩皮贴骨,颤颤抚摩过旗袍上每道褶皱、每寸纹饰,那些角落逸散出被抛弃的令人安心的气息。
“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没用的人,一直在荒废时间,小时候依仗着自己的天资卓越就每天无所事事,其实在苏家,想要生存下来并不是很容易的事情······”
残庙逼仄,避讳显得奢侈,角落屏风映出粟娅的影子,飘渺若游魂,她的声音有几分干涩的沙哑,融合在空气里,有几分寂寞的味道。
“苏家总是习惯传女不传男,历代家主也都是女子,可是娘亲在小的时候便被认定了是苏家的废人,以至于很多人便认为这一代的苏家不会有一个后人,家主对娘亲很奇怪苛刻,更是没想到··········”
“娘亲是个坚强的人,其实在我的记忆里,父亲时模糊的,不仅仅是模糊的,更甚至是没有任何的印象,我和娘亲被赶出苏家之后,就活着最最普通的生活,可是搞笑的是,到了某一年,苏家人竟然想要把我带回去,他们又怎么会想到,娘亲已经甚么都没有了,为什么在赶出我们之后,还要·······还要接我回去了,为什么不早一点呢········”
“娅娅······”
粟娅的声音里带了几分哭腔,虽然面上还没有掉眼泪,但是尹错弦已经感受到了她的伤悲。
尹错弦知道,在他们这些看似什么都不在乎的人里的,粟娅才是最最脆弱的一个,她总是把情绪掩藏起来,自以为藏的极好了,可是到了一定的情况,又会突然破绽开来,一瞬间的,让人血肉模糊了。
尹错弦被透过窗的夕阳余晖紧紧包裹,整个相思湾看起来已经是一片异状,美的就像是幻觉?
尹错弦知道,有些事情即便是担心了许久,可是到了一定的时间,就注定会开启一个新的篇章,完全不在意之前有过怎样的纠结。
“娅娅······你可寻到所求?倘若真的使用画魂,你会有什么想要的吗?画魂者,可以救人,可以伤人,可是人的性命看起来贵重,其实又很悬念,很难解释是否真的可以依靠画魂来达到什么目的,若是你,你········想好需要什么了吗?”
粟娅怔然后蓦地了然,随即又迟疑的摇了摇头,“我········我不知道,说实话,我觉得自己好像越来越迟钝了,就像是失去了几分精神气魄一般。”
“娅娅?!”
听见粟娅这种说法,尹错弦紧张的凑过去,粟娅却是冲他摆摆手,暗示自己并不要紧。
“我没事,我只是这样形容罢了,可能是一直以来,我都太过于自信,竟然是忽略了这个世上还有无数自己不能做,甚至做不到的事情,以至于到了这样迷茫的状态,反而失态了。”
粟娅阖目,夕阳余晖从她低低歌声中流淌出:“……蜉蝣之羽,采采衣服,心之忧矣,于我归息……”
良久才停了下来。
尹错弦轻叹一声,她觉得自己好像依稀看到了长街两旁特意点起的花灯、长街尽头起起落落的焰火,还有焰火之下,携手相伴的故人。
“娅娅果然是好嗓子,玫瑰姑娘不同凡响。”
尹错弦毫无保留的垮着,心里却是融合了各种酸楚。
即便是粟娅大脑里有关尹绾绾的记忆已经缺失了,可是尹错弦却是从来都是和尹莞莞时一个整体,她自然是记得,过去的时候,自己的阿姐最喜欢唱这两句。
而现在········
却也物是人非了。
即便是阿姐还在,可是,已经不再是最初了。
这样想着,尹错弦的心里亦是一阵撕裂的疼,有一种不受控制的感情向她袭来,让她顺势有了一种不舒适感大脑变得格外的昏昏沉沉,好像下一秒就可以跌倒在地。
“错弦?错弦········你怎么了?”
粟娅迟迟没有听到尹错弦的回应,这才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慌张的便开始试图唤醒尹错弦。
“娅娅·······”
尹错弦小声开口,声音却是格外都沙哑。
“错弦,我在,你是不是·······”
还没有等粟娅说完,尹错弦却是身子一倒晕了过去,而在倒下之前,她轻声嘟囔了一句话,粟娅于她凑的格外近,那句话听得格外清楚。
“姐姐·······”
粟娅顿时不知该要怎样形容自己的心情了,依稀的,她觉得自己好像可以看到拿着过去,
那时候,她站在红漆木门外,唇角带着明媚的笑意,手中一把团扇赶着流萤,身旁开满了一簇一簇的绣球花,而月色就那么一直流一直流,一直流到女子清淡的眉间,像开了一朵花,清绝艳丽。
她推开半掩的木门,轻声的笑着,再念叨一句——姐姐
像是隔了漫漶过很远的时光,那一声姐姐就如一场绵长悠远的叹息,而她手中团扇却忽然化作一根琴弦,在她的手上划过清晰的痕迹,鲜血像开满了的绣球花一样一团一团在白衣上浸染,她眉目间笑意温暖。
粟娅摇摇头,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沾染上了几分眼泪,怀抱里的尹错弦提醒着她刚才发生的事情,而她亦是格外肯定在方才已经进入了一个千回百转的梦。
粟娅一直不想承认自己似乎拥有一段记忆的,记忆里有一个少女就站在一簇簇的玫瑰花丛里,笑容明媚,白皙若骨瓷的手轻摇一把团扇,淡绿衣衫端的是春意盎然,生机勃勃。
她笑着看她,赞叹一句:“好一个花繁似锦,莞莞,你可真好看,好看到让姐姐舍不得移开眼睛。”
那就像是一个魔咒,缠裹少女短暂的一生,梦魇般无法逃脱。
以至于后来,发生了那么多的变化,那句话却一直留存在了那个少女的心里。
兴许是为了不辜负姐姐的赞誉,那个少女忍过了苦练武功的日日煎熬,忍过了修炼的夜夜无眠,忍过了曾经的天真烂漫,她一直没有哭。
可是最终,她却再也没有姐姐了。
尽管明白姐姐是为了家族,为了自己,可是尹莞莞却仍是在午夜梦回之时泪如雨下,这样的习惯到了尹错弦这里也不能免俗,像是这么多年的辛苦悲伤全都一股脑流了出来,她却只是一直走一直走,那一条路似没有尽头。
也许是时间太久了,粟娅竟是都忘了,在最初的时候,尹绾绾是死过一次的,每一次的死亡,无论是对尹家还是尹莞莞都是极大的打击。
以至于到了现在,在尹错弦的心里,那一声姐姐想来是充满了自己的一腔心意了吧。
看着尹错弦枯叶般倒下去的那一刻,粟娅古井般无波无澜的心突然疼痛莫名。她紧紧地把尹错弦抱在怀里,血却依然疯狂地流,像她不久前流过的泪一样一直流一直流,流尽了她这一生所有的辛酸悲伤。
到底还是不能彻彻底底的忽略了啊,到底还是血浓于水啊,。
尹错弦靠在粟娅怀里,看着粟娅如旧的眉眼轻轻叹息。面前这个人是她最爱的姐姐,这一次的,她一定要保护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