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圩觉得自己生了重病,一定是这样。
自从他回到老家,他就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再是自己的,这是以往没有的体验。
“小圩,你真的没事吗?”杨曦关切道。
杨圩抬眼望去,杨曦站在他卧室门口,身上还拴着围裙。
杨圩苍白的脸上露出坚定的笑容:“姐,没事的。”
杨圩挣扎着要从床上坐起来。
“哥哥,哥哥!”
门外一个小萝莉迈着小巧的步子就要进门,声音清脆,就像珠子掉落玉盘的声音。
杨圩看了小萝莉一眼,嘴角一抬,仰头一倒,不省人事。
……
sd人民医院。
这里是省城最好的医院,尤其是脑科,精神科,在全球享誉盛名。
今天,这里迎来了一个普通,又不那么普通的病人。
“医生,他没事吧。你们快帮他止血啊,他流了那么多血。天啊,医生……”一名半熟少妇跟着病床在走廊里疾驰着,急迫的声音淹没了泪水,眼看着就要随着病床进入手术室。
两名医护伸手阻止了她。
“女士,你不能进入,麻烦你在门口等吧。”
少妇的眼泪打湿了职业套裙的前襟,声音哽咽着:“医生,求你们一定要救救他,求你们了……”
医护微微点头,推开了紧抓着胳膊的少妇,转身,冷漠的进入手术室,从里面锁紧了门。
少妇无力的倚靠着走廊的白墙,是那么的无助与悲切,渐渐滑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手术室门前的红灯持续的明亮着,在这幽深幽深的走廊。
……
一场大雨向小镇侵袭而来。
对于杨圩的童年记忆来说,这么激烈的暴风雨是很少见的。
杨圩孤单的立于母亲的墓前。
他是因为母亲的暴病而亡,才匆匆的回家吊念的,本来是应该由他主持母亲的葬礼,但是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打乱了他的计划。
母亲的死亡令他感到怅然,懊悔。在他的记忆里,母亲对他是如此的重要,教会了他坚强,教会了他如何保护自己,是那么的溺爱他,宠爱他。
但是,从此一去不复返了。
小镇是个充满乡土气息的地方,每一个人都那么的亲切,所有人都那么和睦。没有矛盾,没有悲伤,没有嫉妒。
“为什么,为什么?妈妈的身体一直那么好。一定是有人暗害了她,一定是这样的!”杨曦声嘶力竭,跪伏在母亲的墓碑前面,泪水像雨滴一样击打在地上。
杨圩把杨曦搀扶起来,她是如此的瘦弱,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需要一副肩膀。
杨圩深吸一口气,沉重的问道:“姐,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曦低着头,声音如同九幽的寒气一般:“自从那些外来者来到小镇,妈妈就不对劲了。本来妈妈还好好的!呜呜呜……”
杨圩并没有看到杨曦红色眼眸里透露出的名为仇恨的光芒,是那么的嗜血,如同择人而噬的野兽一般。
“姐,相信我,我一定会赶走那些外来者,给母亲一个交代。”
……
小镇依然有淅淅沥沥的小雨。
杨圩和杨曦漫步在市场,道路两旁的商店大多关着门,开着门的商店却是没有人,深处黑暗中。
两人走到市场的尽头,在回家的必经之路停下。
杨圩看着市场旁的工地,直觉告诉他,这就是那些外来者对小镇做出的改变。他们正要将小镇带到万劫不复的深渊。
杨曦死死得盯着工地,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张着嘴如同风箱般的呼吸。
杨圩深深得看了一会儿,伸手拉着杨曦就走。
工地上顶着一朵乌云。脚手架上,到处都是通红的标语,仿佛随时会有血液渗出。脚手架前面的空地上,大量的工程机械运作着,声音刺耳,尖锐。
……
手术室里人声鼎沸,刺目的白光照射在病人的伤口处。
拿着手术刀的医生面容肃穆的进行着手术,只有额头上的汗珠暴露出他内心的紧张。
“刘医生,病人的心脏突然衰弱!”
“刘医生,病人大出血,腹腔全是血!”
一旁观测病人状态的护士声音急切,辅助手术的医生也是手足无措。
姓刘的医生脸色都没变,腮帮子动了动,手上动作不停,开颅器嗡嗡的转动着。
“再打一剂强心针,止血,用针筒把积血全给我吸出来!”刘医生坚定不移的声音给了旁人信心。
“医生,再打强心针,恐怕病人会加大出血量啊。”一旁的医生冷汗都吓出来了。
“没办法了,照我说的做。”
手术室内,抢救工作紧张有序的进行着。
……
“哥哥,喝药。”
杨圩正要接过小萝莉手上的汤药,却不料,汤碗一不注意就倾覆,乌黑的中药撒了一地。
小萝莉小脸一愣,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杨圩用床头的纸巾擦了擦小萝莉的手背上残余的汤药,一把抱住小萝莉,关切道:“小雪,别哭,烫到没有?”
小萝莉哭声一顿,眨了眨通红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小脑袋摇了摇,然后又是一阵大哭。
小萝莉叫杨雪,是父亲领养的孩子。年龄小小的就已经很懂事,也特别黏杨圩。
杨圩轻轻得拍着杨雪的后背:“没事的,不就是一碗汤药么,不喝也罢。”
杨雪摇了摇头,抽泣着:“哥哥,小雪真没用,明明哥哥那么难受。小雪却连这么小的事都做不好。”
杨圩一愣,小姑娘真是懂事得让人心疼:“小雪真乖,哥哥不难受,哥哥就是有些累,看到小雪这么懂事,哥哥也就不累了。小雪,谢谢你。”
杨圩说完话,一阵困意袭来。睡着之后的杨圩,全然不知小楼里发生着什么。
……
“刘医生,病人的心跳稳定下来了!”一旁观测的小护士长吁一口气。
“嗯,不能掉以轻心,有情况随时报告。”刘医生的国字脸写满了严肃认真,唯一可见的双眼也是透露出一丝不苟。
“是。”
手术已经进行了四个小时,病人的情况也逐渐趋于稳定。
“刘医生,腹腔的积液已经全部清除,我要开始缝合了。”负责内脏手术的医生向主刀的刘医生报告。
“好,开始缝合。”刘医生也开始对颅骨进行缝合包扎。
手术室外,红色的警示灯依然亮着,等待的人却是倚靠着冰冷的墙壁,睡着了。
……
杨圩睁开双眼,空中的太阳明亮且刺目,他的耳边回荡着浪花拍岸的声音。
此刻的杨圩沉沉的躺在海洋表面,随浪起,随浪伏,一波,又一波。
天是蓝色,海也是蓝色。
不知何时起,海面浮起了薄雾,渐渐将杨圩包围。
雾丝一缕缕的融合,化为云朵,包裹住杨圩,是这么的安稳,安全,就如每一名母亲的怀抱。
如此,杨圩在这片海洋中,沉沉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