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天涯3
作者:黄海明月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189

她忽然后悔来这里,如果当初不狠心地离开弟弟,是否就能阻止这些悲剧的发生?不是不同情鸿翎,间接地,她更为展翼担忧。她了解弟弟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被最信赖、最深爱的人所欺骗;然而,若他知道自己深爱着的女孩如今凄凉地飘零天涯,应该也会痛心吧。

不知不觉,展霞走到伙房附近,听见里面传来一声沉痛的叹息,不由驻足。

“是我对不起少帮主。若不是我打伤源少爷,逃到这里,后来又救援来迟,白姨娘也不会死了。”

又听见蓝莺劝道:“邢天哥哥,这不能全怪你,祸是因我而起的。可眼下,我们最要紧的是尽力帮助小姐好起来,等她康复了,我们一起向她负荆请罪,好吗?”

邢天埋头研磨药粉,说道:“你说的很是。但愿这些药能治好少帮主的病。”

听到这里,展霞忍不住进来,见灶台上熬着药,散发出古怪的气味,问道:“这是什么药?主治什么病?我好像从没见过。”

蓝莺忙起身给展霞让座,回道:“浩空船长说,这药是古方,外敷治疗烧伤引发的溃烂、炎症最有效。”

“烧伤?鸿翎吗?”

蓝莺神情哀伤地说道:“小姐的背上有一块碗大的伤口,是被海帮的烙铁烧伤的。展霞的心揪得更紧,皱眉道:“鸿翎好歹也是赵渊的亲生女儿,他们赵家的人如何下得了这样的毒手?”

“这伤是蝶姬夫人烙上去地。她已经疯魔多年了。”蓝莺不愿多谈这些不愉快的事,忙转换话题,“对了。小霞姐姐怎么会来琼岛?”

“没什么,只是路过而已。我来帮你熬药吧。”展霞说着,就要去接蓝莺的药勺。

蓝莺说什么也不肯。“姐姐刚来,旅途劳顿。该早些歇息才是。这药需慢火熬一晚上呢。有我和邢天各个轮流看着就行了。”

“我不累。何况我学过一点医术,怎能坐视不理。HTtp://wWw.16K.Cn”展霞偏要帮忙清洗药材,看了浩空涟随手写地药方,心道:方才浩空涟果然是试探我。他比任何人都希望鸿翎好起来。否则怎会费心费力寻来这些稀奇的药材?只可惜,再神奇地药治得了她身上的伤。却治不了她心里的伤。解铃还需系铃人啊。

南柯子也几乎一夜未眠。传奇船长浩空涟带着落难的鲲鹏船王造访白帆船屋,已够让他吃惊,可以想像日后的四海局势将有一场新地波澜动荡;在船屋的库房里,他再一次被浩空涟抵押给端木奇的一件物品而惊奇不已,啧啧赞叹道:“这真是一分一毫都照着敖广号的原型制作出来的啊?太精致了!得花多少功夫啊!难怪师兄你什么金银珠宝都不要,单凭这船模就把我的房间让给他了。”

端木奇呵呵笑道:“大开眼界了吧!浩空船长的手艺一点都不比鄙人逊色。”

浩空涟客气地说道:“我只会这些雕虫小技,聊以解闷,修造真船的活还要求助于端木师傅。”

南柯子好奇地问:“怎么?如此精良的海上巨舰难道也抵不过红夷海贼地大炮?”

“敖广号年代十分久远了,总有不济的时候。如今船潜水后。无法上浮,沉没在琉球海峡海底千尺深的珊瑚海台。”

端木奇和南柯子听得目瞪口呆。半晌,端木奇才说道:“这还是千载难逢地奇事。难不成你让我潜到海底去修船?”

浩空涟眉毛一扬。微笑道:“这对端木师傅来说,确实是千载难逢的挑战呢。”

端木奇犹豫不决。入海底修复敖广号。常人连想都不敢想!令他平静了许久地心又澎湃起来。若是从前。他定会欣然接受挑战,可现在。他有了妻子和儿女,就不能贸然拿性命去冒险。他沉默良久,正要回答,忽见邢天慌慌张张地闯进来,四下张望着问道:“蓝莺一早送药,发现鸿翎小姐不在屋里!她来过这儿吗?”

端木奇和南柯子都摇头,邢天更急了:“蓝莺在廊上唤了几声,都没应答。大家分头到船屋各处寻找,都不见小姐地踪影。”

端木奇纳闷道:“该不会走出船屋了吧?竟是没人察觉到。”

浩空涟不以为然道:“这也没什么,或许她精神好些,到海边散散心。”

邢天道:“这里小姐人生地不熟的,又大病未愈,唯恐出事,我出去找找她吧。”

浩空涟冷着脸阻拦道:“无妨。她自己会回来地。若她有意求死,也由她去。”说完,硬是让邢天留下来,继续讨论打捞敖广号的话题,仿佛什么事情也不曾发生过。

听说浩空涟打算置之不理,还不让人出去寻鸿翎回来,展霞心中十分不平。她站在甲板上向海滩张望,远远望见西面一片金色沙滩上有一个白衫蓝裙的身影,像是鸿翎。展霞忙对蓝莺说道:“我到那边的海滩去,要涨潮了,我不放心她一个人。”

展霞疾步往海滩赶,终于看清那个蹲在沙滩上的女孩子果然是鸿翎。她正用手指在柔软的细沙上比划,认真地写出一个“羽”字,还要往下写,一个浪头扑上来,把未写完的字迹抹去。她十分耐心地重新写,还是一个“羽”字起头,未写完,又被浪抹平。这样反反复复许多次,展霞才看明白,原来她要写的不是“羽”,而是“翼”字。

展霞心内唏嘘,不忍惊扰这份痴情。

鸿翎对展霞的到来视而不见,犹自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中,自言自语,“怎么不见了呢?不见了……”

见她在日头底下写了许久,展霞担忧起来:“鸿翎……跟我回去吧。”

鸿翎终于抬起头来看着展霞,问道:“回哪里去?我无家可回,娘不要我了。”她的双眼微红,却没有泪光,更教人心痛。

展霞无话可说,她受过同样的创伤,如今却找不到方法安慰眼前这个天涯沦落人。

“我丢东西了,不见了……到哪去了?”鸿翎缓缓站了起来,喃喃着朝海里走去。渐渐地,海水淹没了膝盖,仍不止步。

展霞忙上前拉住她,“别再往前走了,危险!”

“为什么要拉住我?我只是想看海。”鸿翎回头,朝展霞绽开一抹纯真的微笑,有人对我说过,心情不好的时候,看看大海就能平静下来。”

展霞不由放开手,她知道鸿翎所说的人,是展翼。

鸿翎立在海水里,凝望广阔的海面,任凭海水逐渐漫过腰际,悠悠说道:“这里的海水好蓝,真的好像来到了世界的尽头。我在沙滩上留下的脚印,写下的字迹,无论多深,海浪都会带走这些印记。若是能把我的罪孽也一起带走就好了。或者,我就这样随着海浪而去,才能得到解脱。”

“不!听我说,鸿翎!”展霞紧紧抱住差点被海浪掀翻的鸿翎,发自肺腑地说道,“记得古船长曾对我说过:这世上最宽阔的是大海,比大海更宽阔的却是人心!当年倭寇血洗湄州岛之后,我也曾万念俱灰,也曾满怀仇恨,即使将记忆深埋也无法淡忘刻骨的悲痛。但经历许多事之后,我渐渐释然了,与其带着遗憾死去,或带着仇恨活着,不如宽容豁达地面对一切,重新开始。难道你不想再见展翼吗?不想和他和好如初吗?”

“不能和好如初了。我不仅骗了他,还杀死了他的朋友。”鸿翎将手腕伸到展霞眼前,感伤地笑道,“你瞧,他送给我的红玉珠串断了,珠子散落一地。如今,我把仅存的一颗也弄丢了,连同我和他的情谊一起丢失。我在鬼门关徘徊许久,依旧苟活下来,也许老天留着我这条命,是要等到我和他下次见面时,用死亡来偿还欠他的血债。”

“鸿翎,为什么……”

“回去吧,快要涨潮了。”鸿翎拉住展霞的手,向岸边走去,望着崖上的白帆船屋和甲板上朝她们挥手的两个孩子,她轻声说道,“我喜欢这个地方,让我想起了从前,我也有过孪身兄弟,他的名字叫鸿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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