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芳看不清楚这人的真面目,但却能够看清楚他身上所穿的衣服。
他身上分明穿着谢小楼生前穿过的一件名牌衬衫,胸前还打着条紫色斜纹领带。
秦芳一见之下,吓得浑身战栗起来,情不自禁地尖叫着问道:
“小楼!小楼……是你吗?是你坐在那儿吗?”
没有人应她,没有人回答。
可是那条灰色人影却仍旧端坐在这辆车的后排座位上,四平八稳,纹丝不动,甚至边姿势都没一点改变!
白礼诚听见秦芳的叫声,心中颇感纳闷。他连忙再次亮起车灯,扭过头去看身后有没有人。
——没有。
除了真皮座椅、软垫、安全带和汽车门窗之外,他还是什么都没看见。
秦芳也什么都没看见。——车灯亮起的刹那间,那条灰色人影已经消失不见!
秦芳不由觉得迷迷糊糊、恍恍惚惚。耳边,只听见白礼诚在颤声问道:“秦小姐,你……你刚才……真的看到了谢小楼?”
秦芳一阵深呼吸,双手紧握着方向盘,默然点了点头。
白礼诚道:“你敢确定?”
秦芳支吾道:“我不太敢,……因为我看不清他的长相。但是我认得他……他身上穿的衬衫,跟我以前……送给他的那件……一模一样!”
白礼诚追问道:“那他刚才在哪里出现?”
秦芳道:“就在咱们后面。”
白礼诚道:“他在干什么?”
秦芳道:“什么也没干。他坐在那儿……一动不动的,像个死人。”
白礼诚不禁失笑道:“秦小姐怎么吓成这样,语无论次的?他本来就是个死人!”
秦芳咬着嘴唇,一字字道:“正因为他是个死人,所以才……才更加恐怖!”
白礼诚忽然干咳两声,壮了壮胆道:“你……你说得也不无道理。要不这样好了:你把车停下,坐在我这位置上来,这车让我来开。如何?”
秦芳迟疑片刻,又默然点头,表示同意。
于是她转动变速箱,减缓车速,慢慢把车靠边刹停,然后开门下了车,跟白礼诚调换了座位。
白礼诚一上车就把倒后镜拗得面朝天,这才发动引擎,把车继续往前开。
秦芳惊魂未定地坐在一旁,表情诚惶诚恐、战战兢兢,闪烁不停的眼神里带着一种神经质的紧张。
刚才所见到的恐怖离奇的一切,一定不会只是她自己个人的幻觉。
调换位置后,她心中反而出现一种更加可怕的不祥预感!
过不多时,车子驶入一条隧道。
隧道里路面宽阔,灯火辉煌,将整隧道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秦芳还在不时扭过头去向后窥探。
后车厢没有任何动静,一如往常。
还有将近半个钟头的时间就能到达长龙镇了,白礼诚有意变速加油,把车开得飞快。
但偏偏就在这时,隧道里所有的灯都统统熄灭了!
一转眼,整条隧道变得黑暗幽深、寂静如坟!
夜幕沉沉,阴风阵阵。
秦芳全身上下都起了鸡皮疙瘩。
她已不知是第几次转过头去向后窥探,还是觉察不出后车厢有什么动静。
不过等她拍着胸口回过头来的时候,她又立即倒抽了一口凉气。
原来轿车后面两侧开门竟突然“喀”的一声凭空打开,在黑暗中来回摇晃、左荡右摆!
寒风凛冽,自打开的后车门不断倒灌进来!
白礼诚见状大惊,脚下暗暗用力踩住刹掣,想要一下把车刹停。
然而说来也相当不巧,这辆轿车的刹掣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失灵!白礼诚一脚踩到底,反而像踩在了油门上似的,车速变得更快了!
与此同时,隧道两旁的灯又逐一亮起,隧道里又重见光明!
但更令他们匪夷所思、不寒而栗的是,每根灯柱下边此刻竟都赫然出现一个人——
一个死人!
一个死去已久的女人!
一个虽然死去已久,但却能够用双手将自己那颗血淋淋的脑袋捧在胸前的女人!
——施玉容!
秦芳顿时吓得面无人色,一颗狂跳不止的心仿佛一不留神就会从她声嘶力竭地大喊的嘴巴里跳了出来!
施玉容竟也跟着声嘶力竭地大喊!
大喊声中,她突然举起自己的脑袋,像掷铅球那样朝秦芳和白礼诚狠狠地掷了过来!
掷掉了一颗,紧接着又有一颗,两颗,三颗……
一时间无数颗人头满天乱飞,在半空中打了好几个转,忽然纷纷钻进打开着的车后门,堆积如山!
堆积如山的人头,一个个七窍流血、面目狰狞,争先恐后地对秦芳和白礼诚飞噙大咬!
秦芳不断尖叫着以双手捂面,拼命闪避。
白礼诚也已被吓得冷汗如雨、五官扭曲,痉摩的双手惊慌失措地转动方向盘,将车子开得像没头苍蝇般横冲直撞。
这一刻他们可以说是命如在悬、生死攸关。
正是到了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刻,隧道尽头蓦地里出现了一条人影!
白礼诚头晕脑胀、两眼昏花,看不清楚那人的五官,只发现那人有一张死灰色的脸。
那人不但一张脸是死灰色的,而且全身上下每一个地方都是死灰色的!
他张开双臂,紧握双手,腕部明显有刀伤,伤口处还不断有鲜血汩汩渗出!
谢小楼!一定是他!
他阴魂不散,向白礼诚和秦芳追魂索命来了!
白礼诚原本铁青的脸,刷的一下变成惨白。他用手拍了拍秦芳,涕泗横流地嗄声叫道:“秦小姐,快……快看!谢……谢……小楼!!”
秦芳猛地抬头,一眼望见前方那条死灰色的人影,登时吓得声泪俱下,呼天抢地地喊道:
“小楼,快走开!不要挡在那里!不要……”
可惜说时迟,那时快,失控的轿车犹如风驰电掣,一阵风似地冲到了隧道尽头,根本没有转弯的余地!
只听“邦”的一声响,那人当下像木雕泥塑一般被撞得四分五裂,然后又像散了架似的支离破碎,血肉横飞!
突然间,一颗脑袋和两只断手穿破车头的挡风玻璃,跌落在秦芳的怀里!
秦芳“啊”的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接着就被吓晕了过去!
而白礼诚居然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那样嚎啕大哭起来!
他这一哭不算要命,要命的是满车的头颅都张开嘴巴跟着他一起哭!
霎时之间,哭声混合着怨气,震天价响!
紧接着整辆轿车宛若一匹脱缰野马,以超出每小时一百公里的速度窜出隧道,撞烂隧道出口公路边的护栏,越过一座高架桥的石墩,继而狠狠地朝桥下的山坳俯冲下去,最后竟与一块巨大无比的石头硬撼在一起!
“嘭——!”山崩地裂般的轰然巨响中,浓烟滚滚,火光冲天,轿车已经发生猛烈爆炸!
不过只是片刻工夫,灰飞烟灭,一切都已荡然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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