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文柏听得一字不落,林幼芙听进去的却不多,脑子不够清晰,总觉得听进去了又似没听进去,乐文柏未曾想到林幼芙那个捕头师父还有这样一段历史,叫人甚是同情,所以他此次不愿亲查此案,到底是因为过去留下的阴影吗?
林幼芙挂在乐文柏胳膊上,抹着眼角,口齿不清地说:“师父的幼子竟死得如此凄惨,呜呜呜呜,太惨了。”哭得是极不走心的,此女醉酒以后便意识模糊,云里雾里,想不起“师父”是谁,“师父”的“幼子”又是谁。她一手挂住乐文柏,一手挂住赵沪生,脚步十分涣散,说是“护送”赵沪生回家,实际却给他添了负累,只是赵沪生也酩酊大醉,只觉臂弯负重,不觉负重是来自林幼芙。
林幼芙和赵沪生两个人跌跌撞撞,好在深夜街上无人,避免了许多碰撞,将近半个时辰以后,林幼芙终于亲自护送赵沪生归了家。
回到乐府已经戌时三刻,路过的农家看门狗都入了眠,二人才进了门,就看见门内不远处的桂花树下,一个红衣女人披头散发地如鬼魅一般立在那里,林幼芙朦朦胧胧地看不真切,还以为是女鬼,知道乐文柏唤了一声:“母亲。”林幼芙呵呵笑道:“我当是地府修罗女鬼呢,原来是乐夫人,乐夫人今儿起这么早啊?”
乐文柏半夜归家甚至车也不回也稀松平常,她半夜起床如厕瞧见了也不奇怪,只是这女捕快竟如此没大没小,将自己比作地狱的修罗女鬼,即便林幼芙未认同她这个义母,就算寄人篱下也不该如此说话罢,她这儿子究竟是哪根筋搭错了成天与她出双入对,形影不离,看似......有何不寻常的关系一般,今日这丫头还喝得烂醉如泥,究竟是怎样出生的野丫头如此不知礼数,缺乏家教,属实叫人瞧不上眼。
“既然回来了,就早些洗漱歇息。”乐秦氏甩袖便转身。
乐文柏顺从地应了一声:“是。”扶着一身瘫软的林幼芙往西边厢房方向走去,林幼芙一把掐住乐文柏的手臂恶狠狠道:“乐文柏你这厮烧了我的家,还敢拐骗于我,好大的狗胆!快些松开本捕快!”
乐文柏温声安抚:“好好好,我烧了你的房子,所以你今日暂且在府上住下,明日再寻我的仇。”
“爹娘的灵牌一夜之间成了一把灰,我的家成了废墟一片,都是你的错!你那狗奴才仗势欺人,你恃强凌弱,两个人都该去蹲大牢,你娘对你溺爱娇宠,却不知惯子如杀子、慈母多败儿!”
背对着二人走开几丈远的乐秦氏将这段对话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脚步未曾停留往东边厢房走去,果然是来历不明的野丫头,不明真相,张口便胡说。
闻着少爷的声响而来的文柚候在一边瑟瑟发抖,女捕快果然什么都知道了,那一次他只是想为少爷出一口恶气,所以未曾与少爷商议,不顾后果,点着了火油和干柴,他以为一切神不知鬼不觉,未曾想到,女捕快还是查了出来,只是那一次是他的个人行为,与少爷没有任何干系,少爷过去没少放火烧书斋私塾,可只这一次是自己抛开少爷擅作主张。女捕快就这样当着少爷的面说了出来,可为何大少爷却面色如此平常,是对他的行为默默认同还是暴风雨前的平静,准备同他秋后算账他只知道,少爷最嫌恶有人擅作主张。
林幼芙语气虽重,身上却没有多大的气力,神兽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她捞回了房中,命文柚寻了两个婢子过来伺候她洗漱,将她安置歇下了。
文柚以为少爷接下来要对自己进行拷问,没想到少爷正眼都未瞧他一眼,便也歇下了,他小小地松了一口气,目前逃过一劫,且不知后事如何啊。
乐家大少爷不知道的事情洛幻一清二楚,文柚脸上的胆怯他尽收眼底,洛幻要的是纨绔子弟乐文柏有朝一日亲口对林幼芙道歉,而不是现在洛幻利用乐家大少爷的身份对她轻易的补偿,他不是乐文柏,他也成不了乐文柏。
这一夜,这个肉身里乐文柏的人灵似乎再一次渐渐舒醒,他虽无法夺回身体的控制权,却将有些话听得一清二楚……,而自己金贵的身体究竟是在被何人所操控?
遂城东巷的小院中,从同僚的酒局中全身而退的童微生却在房中独酌,打开窗户,对影成三人。眼前的桌面上摆放着一蓝一粉两个香囊,蓝色的香囊上绣着两朵精致的铃兰花、粉色香囊上空空如也,纯纯的粉色袋口上系着一条同色锦绳,锦绳的一头是一条流苏。今日的她未曾向他提及补偿香囊的事,是忘记了,还是无所谓?他一时想不明白了。他放下酒壶,小心翼翼地将两个香囊收入衣襟中,无论如何,答应过她的自然要做到,无论这一次,她是否依然珍惜。而另一个香囊,若有机会还是该还予它的主人罢,他受之有愧。
被童微生惦念着的,醉酒的林幼芙抱着自己宝贝不已的铁盒子睡得极沉,偶尔梦见师父一家包括与她从未谋面的小昭,似乎看到小昭被歹人以银票湿水覆于其口鼻,叫他渐渐窒息而亡,梦里酒醒的林幼芙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直到寅时二刻醒来,反暗骂自己不盼师父些好的,怎会梦见师父的独子是那般无人道的死法。
这一觉醒来她头痛欲裂,依稀记得神兽擅自替自己回绝了同僚们吃酒的事,她便独子前去别的酒馆吃了些酒,然而后面的事情便不太记得了,她又是如何回到乐府的?
直到点卯结束,林幼芙的头疼才不那么剧烈,乐文柏大喇喇地坐在衙门后堂的太师椅上,林幼芙觉得他的动作越发地像大少爷本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