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趁虚而入早趁虚而入了,还用等到现在?”
“你!”乐文柏已接近暴走状态,一时语塞,最终憋出了一句:“固执!”在他看来,衙门的捕快大多是举止粗鲁,利用职务之便胡作非为,不懂礼数,这样的一群男子又怎会懂得做事拿捏分寸,她这样盲目的自信是从何而来的,如此固执。
固执?她自觉的确是有一些的,可眼下并非固执,她只是不愿向他服软而已,非亲非故,凭什么他要干涉自己的交际自由,就凭自己是女子么。
“懒得和你说!”林幼芙冷哼一声,转身拂袖离去,留给乐文柏一个愤怒的背影。
无所谓,只要不去吃酒,怎么都好,乐文柏嘴角轻轻扬起,朝着府衙门外走去。
不允许她与同僚们吃酒,她独自一人去吃可好?林幼芙说服自己尽量忽略“拖油瓶”乐文柏,随意寻了个酒馆叫了两小坛杜康,乐文柏坐在她的左侧,抱起一坛酒便给自己倒了一碗,一饮而尽,对林幼芙道:“你要吃酒,我陪你便是。”
林幼芙斜眼看他,阴阳怪气地说:“你也可以饮酒吗,当心醉了酒现出原形。”
“你拿本上神当妖怪?”乐文柏啪地将酒碗拍在桌子上:“本上神是上古神兽,你竟几次三番将本上神当做妖怪!”
林幼芙接连灌了三碗酒下肚,她也是第一次饮这杜康,曲味颇为浓郁,有些上头,她吃酒一向上脸,此时不过半刻钟,两边脸蛋已经泛出了淡淡的粉色,林幼芙抱着两个酒坛道:“本捕快是怕你现出原形被百姓人人喊打,怎的不许我与别的男人吃酒,你就不算男人了么?”
乐文柏从她怀中夺过一个酒坛,面色复杂地说:“我与旁人不同,本上神对你这种身姿和相貌没有半分兴趣。”
她的身姿如何了,相貌又如何了?林幼芙从长椅上“嚯”地站了起来,凳子在地上摩擦出刺耳的“嘎吱”声,引得酒馆里面其他酒客侧目而视,她却毫不在意,一脚踩在地上,一脚抬起踏上长椅,挑衅似的对乐文柏说:“我的身姿和相貌不如天上的仙子那般美貌曼妙,真是污了上神的法眼。”
林幼芙的声音越说越大,什么“上神”什么“仙子”尽是离谱的言语,好在此处是酒馆,有人吃酒醉了说些胡话也不算特别奇怪,别的客人也就见怪不怪了。林幼芙今日吃酒吃得急,杜康酒烈,不消半刻钟便觉得有些上头,努力保持着清醒的意识反驳神兽。
乐文柏却低低地说了一句:“哪有什么仙女......。”随后语气平静以二人刚好能够听到的声音说:“你过去也算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何以变成如今这般喜怒无常。”
她变成如今模样是一夕之间的事吗,她自己都不太记得了,只记得在父亲枉死以后,母亲病逝以后,她一个人渐渐的孤独习惯了,身上就如长了许多芒刺一般将自己包裹在其中,再后来,她学会了以人畜无害的面具示人。
林幼芙眼神迷茫地看向乐文柏,她一早便开始怀疑神兽能够看到自己所见所闻之事,次次表现如此,今日他又这样说了,她就更加肯定了,所以并不意外,只是有些愤怒,就如他长了一双眼睛在自己身上,叫她无处躲藏。
她别过头去,坐回了长椅上,趴在桌面上模糊不清道:“我从来就不是大家闺秀。”
是时间太久她忘记了许多过去还是有意回避过去?乐文柏看到多年以前的林家父慈女孝,林母贤良淑德,是个如水般的女子。最常做的事便是在窗边做着女红,慈爱地看着林父在小院中教授林幼芙舞刀弄剑,嘴上虽声声责备不该叫一个女子摆弄刀剑,眉目间却依然盈盈如水,婉婉有仪,不去阻止。习武之余,林母便教授林幼芙四书五经及《女诫》,林幼芙对《女诫》中的言论颇有微词,认为那是给女子戴上了枷锁,却还是认真研读。那个时候的林幼芙一举一动都配得上“大家闺秀”四个字,这个样子的她有一天却突然不见了。
林幼芙饮下一碗酒,觉得不够过瘾,于是扔了酒碗,提起酒坛猛灌起来,乐文柏起身抢下酒坛道:“这是酒,不是水,你疯了这样吃酒!”
她轻轻捂住脸,声音中满是疲惫:“一个人很累,一直如此强势真的很累,查案很累,捉人很累,不敢有交心的朋友也很累......,可是!”她突然提高音量吓了乐文柏一跳:“我还是要努力上进,我要做官,我要上朝堂。”
她何以如此渴望做官,是因为一个人太过凄苦了么,所以渴望大富大贵,她身边那个曾被他错认成父亲的童微生看起来十分的不简单,他绝不会如表面看上去那般平常,林幼芙若是个爱财之人,跟了他岂不是最佳选择?童微生.....那个心思缜密之人。
乐文柏道:“你若是缺钱,我叫乐家人给你便是。”
“不不不不。”林幼芙摇摇头一连说了四个不字,语气已经开始含糊不清,脸色更红了:“你管得了我一辈子么,我不要钱,不要钱......。”
“你不要钱,要何物?”要权?
林幼芙莞尔一笑,一根手指搭嘴边:“嘘——,呵呵,我不告诉你,我太累了,想要休息,却停不下来了。”说罢又夺过酒坛喝了几大口,就“咚”地一声趴到桌子上,没有了反应。
乐文柏叹了一口气,如此酒量还敢与男人一同吃酒,胆子当真比天还大,他对着她的后脑勺温声说道:“我会帮你的。”
“你说什么?”林幼芙又突然抬起头来,高声质问一般,两边脸蛋红扑扑的甚是可爱,眼神迷离,完全一个醉酒的状态。
乐文柏将酒坛推至一边,将林幼芙扶起来,扔下一锭银元宝,将她拽了出去,林幼芙临出门之际,顺手拖走了一个酒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