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3.第四百三十三章 说教
作者:姑苏羡      更新:2019-11-29 06:56      字数:2169

第四百三十三章说教

王遥之呼吸一滞:“话可不是由着你随口乱说的。”

对于谢潜,王遥之其实是打心眼里佩服的。

说起来昔年谢潜独自在建康支撑的时候,他还在太原郡享清福呢,家里头阿耶把什么都承担了,他虽然是长子,那个时候,身上却并没有什么担子。

所以后来到了建康城,初见谢潜时,他便十分高看一眼,再往后,两个人同朝为官,他所见谢潜为人处事,实在是不一样的老成持重,便更觉得谢潜是个很了不起的郎君,自然很佩服他。

他也晓得,谢潜并没有什么恶意的,不然方才在御前,他大可以揭穿,陛下一定会追问,他固然是不怕的,却总归不大好。

只是这会子谢潜问他,他下意识的便想要反驳回去……

谢潜拧眉看他,见他神色淡然,便眸色沉了沉:“未曾入殿时,你面露担忧之色,我本以为是你家中有什么事,或是你有别的心事,故而劝了你两句,却没想到,四郎说起崔不问的密折,竟是与襄阳有关,我立时便想到,你的担忧,实则是为你幺妹身陷囹圄中。她小小的年纪,虽然是跟在崔不问身边,可如今襄阳是非之地,难说崔不问就一定能够护她周全,是以你才如此担忧,可是定弘,你派去襄阳的人,又是打探到了什么样的消息,才会令你担忧至此呢?”

他话音落下,目不转睛的盯着王遥之。

王遥之显然一时之间不晓得如何应他,而谢潜等了须臾,便也就不再等了,自顾自的又往下说:“你听到了风声,所以替你幺妹担忧,又不敢告诉你阿耶,更不敢到陛下面前说——你为臣,在建康行走,君臣有别,就永远都不能忘。”

谢潜好似……

他那样的语气,不像是责难,更像是提点。

王遥之倏尔蹙拢了眉心。

他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个传言——那时候他刚到建康没多久,也是很偶尔之间听人说起,谢家的这位二郎君,并不是宗子,一言一行却都端足了谢氏宗子的派头,是个极爱说教人,提点人的气派郎君,又许是他家中弟妹太多,他平日里那样的教导姿态端的太习惯了些。更早些时候,他还能收敛,及至于陛下御极后,他谢氏一门风光无两,再无所顾忌,与同僚相处起来,便也就没了那诸多的拘束,才渐次显露出来。但总之不管怎么说,这位谢二郎君,脾气倒算是好相与,就是偶尔有那么一两件叫他看不过眼的事,便要防着他的一番说教。

目下……目下谢潜不就是个说教的姿态吗?

王遥之是家中的长子,除了他阿耶之外,便再没有人以这副姿态出现在他面前过,他一时有些无措,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谢潜的这个话。

从前觉得传言不可尽信,非亲非故的人,谢潜这样的高门郎君,即便不是眼高于顶,怕也没有那么多的闲工夫,还要挨个提点不成吗?

今日见了,才晓得,传言并非都是混账话。

王遥之深吸了口气:“其实也没有打探到什么消息,倘或我一早知道,萧佛之果真是想要谋逆,便是有再多的顾虑,我也必定会到御前回话的,可就是因为我探不到半点风声,才越发担心我们小幺——”

他拖长了尾音,抬眼去看谢潜,脸上全是无奈神色:“连崔不问都会说,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也知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难道说,萧佛之真的是清清白白的一个人?今次所有的事情,都是有人恶意中伤了他?我只怕未必。可是我派了人到襄阳,再三的打探,却一点消息也没有,我自问不如你老成,要说打探消息,更比不上庾令贞万一,但我也绝不会随便就派了两个蠢才到襄阳去的……”

他的意思,谢潜明白了。

派去了襄阳的人,其实不是为了盯着王羡,而是专程去打探刺史府的消息的,万一他的人能在暗中先探知什么消息,不管是通知崔长陵,还是他到御前去回话,也不过都是为了王羡,等到事情了结了,他再到御前去请罪,陛下是个大度的仁君,也不会如何为难他。

至少这几年间,陛下既然有心重用他太原王氏,连王家女郎这样子欺君罔上的胡闹之举都包容了,这样子的小打小闹,自然不在话下的。

不过很显然,王遥之的盘算落了空。

他派去襄阳的人,没能听到一点儿风声,却也正因为如此,敏感多疑的王遥之意识到,事情恐怕是真的很严重。

萧佛之应当是真的想反,但他的底儿在哪里,他们这些人通通摸不着。

如今襄阳的形式,是崔长陵在明,萧佛之在暗,分明知道他想做什么,可根本就防备不及,如此想来,他便愈发担忧王羡,唯恐她身陷险境,而崔长陵没能力护她周全。

谢潜做了深呼吸状,那口气又长舒出去:“孩子也都是要长大的,当初你们同意把她送进尚书令府,后来又送到了廷尉府去……她进廷尉府当差那天,你弟弟还去寻过四郎,拉了四郎到廷尉府为她镇场子,可是你们能做的,始终有限了。定弘啊,人是要自己学会成长的,慢慢长大的过程中,会出错,会摔跤,有时候,还可能弄得自己狼狈不堪,浑身是伤,但那都是她自己选择的,你能帮多少?真能帮上一辈子吗?”

“你不懂……”

王遥之的话没说完,就讪讪的收了声,闭上了嘴不再说下去。

这世上,只怕没有人比谢潜更懂了。

当年圣人未出阁时的事情,他多少也知道些,那会儿谢潜不比他如今更头疼吗?

嫡亲的妹妹就这么一个,舍不得打,舍不得骂,管教约束都没用,能拿她怎么样呢?

他无奈至极,只能一味的叹气:“话是这样说,你是过来人,总能明白我的心情。我承认你说得对,她进了廷尉府,很多事我们就帮不上忙了,但抛去这些,她永远是我的幺妹,出门在外,又是那样凶险的地方,叫我怎么能放宽了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