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一章通敌的书信

关于柳琬之来驿馆的事情究竟有没有告诉顾盼，她没有应声，而崔长陵也并没有再问，从她的沉默中，崔长陵其实已经得到了答案的。

果然柳家的这几个姊妹，大约心都是一样的。

自怨自艾……

当日他劝顾盼不要再自怨自艾，但事实上，她们这个年纪的小娘子，经历了这些事情之后，早就把生死看淡了，在她们的心里，复仇，来得更紧要些。

崔长陵心里很清楚，她们如今极力的配合也好，提供线索也罢，那都不是为了什么朝堂政局，更不是为了什么家国天下，她们只是希望秦王和秦王妃不得善终，恶有恶报而已。

王羡小手扯着崔长陵的袖口处晃了晃，似乎是有话想要说，但崔长陵横过去一眼，没叫她开口。

她倒也算是乖觉，十分乖巧老实的闭上了嘴，果真什么都没有问。

柳琬之瞧着有趣，面上却不动声色。

崔长陵反手摸了摸鼻尖儿，才又问她：“你想说什么只管说吧，回头便是见了顾盼，我不说起你的事就是了。”

柳琬之却噙着笑满目柔光的摇头说无妨：“我今日与令君所说，阿姊早晚都要知道的。令君还记得吗？阿姊上次见你时，曾说起过，萧佛之曾经向朝廷多要了军中军饷，而又拿这笔银子来私造羽箭，一部分卖给了北狄，一部分自己留了下来，以便来日起事所用。”

崔长陵没言声，静静地等着她的后话，而柳琬之本也就没打算等他应声的，自顾自的又往下说：“这件事情，是我早年从将军口中得知的，他吃多了酒，宿在我这里时，胡说说漏了嘴，后来他酒醒，我不敢多问，生怕他会对我不利。我前两日见过阿姊，阿姊说她将此事告诉了令君，还说，那日令君问她，将羽箭贩卖给北狄之事，是否由将军经手，对吗？”

贩卖羽箭给北狄，不管萧佛之本意是什么，那都是通敌卖国，这样的事情，除了他的心腹之外，便也就只有真正经手的人，才有可能知道。

彼时崔长陵从顾盼口中听闻此事时，因不晓得襄阳的这位伏波将军是否就是萧佛之的军中心腹，才有此一问，不过当日顾盼并没能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说到底，她们姊妹其实对于将军府的事情，还是知之甚少的。

是以这几日过去，崔长陵一直也没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或许来日他会顺着这条线索追查下去，但一定不会从顾盼姊妹身上再得到更多有用的线索便是了。

却没料到，今日柳琬之突然出现，重又提起此事来——

崔长陵眼皮跳了两跳：“你知道？”

柳琬之没回他，说的话更有些顾左右而言他的意思：“昨日我同将军闹了一场，叫他带我回了将军府，也赶巧了，军中正好有事，将军不能陪着我，原本他不放心，要把我送回宅子去，我撒娇卖痴，非要留在他的书房中等他回府，他拿我没办法，也就应了——”

她声音戛然而止，崔长陵交叠在一起的双手却骤然握紧了：“你翻了他的书房。”

她说是，缓缓地从袖口中抽出几封信，信封的颜色已经泛黄，可见有些年头，且这些东西，素日里应当都是收的极妥帖，绝不见天日的。

王羡想了想，站起身来上前去，从柳琬之的手中把信封接过来，又转而往崔长陵面前步过去，等站定的时候，两只手捏着信封往前一送又一递，把信封送到了崔长陵的面前去。

对于襄阳的这位伏波将军，崔长陵其实多少知道，如今早就不见了战火纷纭，这位出身河南于氏的郎君，是承了祖荫，才得了如今这个伏波将军的官职，又常年驻守在襄阳城中，跟在萧佛之的手底下当差办事儿，说来他阿耶当年好似正是跟着萧佛之的阿耶南征北战出来的，只是这便又是后话了。

可是崔长陵对于琅的了解，也仅止于此而已，对于于琅的笔迹，他是全然认不得的。

拿在手上的信封，仿佛有千斤重，他一时没有拆开，只是抬眼去看柳琬之。

柳琬之深吸了口气：“我看过这些信，所以今日来见令君，是因为我能解令君当日之惑——当年萧佛之贩卖羽箭往北狄，的的确确是将军经手，这些信，就是将军和北狄军中的往来书信，一共七封信，他们也一共向北狄军中贩卖羽箭七次，几乎是每半年一次，所得共一万五千多两，不过信中并没有写明，这笔银子，去了哪里，但是依我所想，应当都归了萧佛之所有，将军只不过是听了吩咐，替他办事的而已。”

崔长陵悬着的一颗心，重重的落了地。

有了这些书信，那就是于琅通敌卖国的铁证，只是若说萧佛之……

“信中有提及萧佛之，或是……广阳王吗？”

柳琬之摇头说没有：“不过令君可以凭着这些信，拿了将军来问话。令君或许不大了解，但我与将军一起生活了这么些年，最知道他是个什么脾性的人。将军对萧佛之，并不是忠心耿耿，死心塌地，也许从前是，不然这样要紧的事情，萧佛之也不会交给将军去做，但后来许是出了什么变故，叫将军不愿意再忠心为他，所以才把这些信都保留了下来，这是给自己留了退路的。而且将军这几年，年纪越大，胆子越发小起来，人都是惜命的，他更不例外。”

她的意思，崔长陵听明白了，说白了，当初萧佛之把于琅看做心腹，很多事情，包括他们意图谋反的事情，于琅全都清楚明白，而早在于琅决定要保留这些书信时，心中对萧佛之就已经存了不满，那之后的几年，他手上必定会留有广阳王以及萧佛之意图谋反的罪证，甚至还有，秦王的……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冒险来见我，送了这样的东西给我，我当日答应过你阿姊，等事情了解，会保你们姊妹一世安康无虞，此事我会周详筹划，绝不会叫你来日身陷险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