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时候,彩霞布满天际,落日散发着最后的柔辉。秦轩子和柳玉嫣共乘一马,长长的影子拖得极长,马也累了,所以马走得很慢很慢。
秦轩子原打算各乘一马的,可柳玉嫣这位富婆竟然打着省钱的幌子,公然要求二人同乘一马。在柳玉嫣面前,秦轩子绝没有任何反驳的权力。
前面没几里便是神剑山庄了,秦轩子甚至能听见吹唢呐的声音。如果清流儿和晴瑶愿意帮秦轩子解释解释的话,他们应该已经在山庄附近,甚至就在山庄里,秦轩子这么想着。可秦轩子觉得那完全是多余的,因为柳玉嫣现在几乎都忘了那事,现在正紧紧搂着秦轩子的腰,胸口和脸都贴在秦轩子的背上,一副陶醉和满足的神情全写脸上。
大棵大棵的松树昂扬挺立在路边,一座巨大庄园在翠微之中若隐若现。再走近些,便可看见高高的围墙,围墙外依然是大棵大棵的松树,唯一不同的是,这些松树的树干上都缠着一块白布。白布在风中无力地摇动,显得格外凄凉。
终于,秦轩子和柳玉嫣已经牵着马走到了庄园的门口。巨大的门楣上挂着一块巨大的牌匾,遒劲而犀利的写着“神剑山庄”四个大字,只是到处都挂着白布,连看门的小斯也穿着白衣白裤和草鞋,看上去没有一点活力。
秦轩子上前说明来意。小斯看上去有几分不信,因为他觉得,龙机宫少宫主和平顶山柳家千金同来神剑山庄,阵仗肯定极为奢华,怎么会两人一骑便来,甚至连个丫鬟仆人都没有。
但他还是极为客气的引入庄中,并遣人前去禀报。
秦轩子和柳玉嫣坐在客厅里,喝着茶。柳玉嫣看上去乖巧极了,虽然不时还是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但至少看不见那两颗白白的门牙。秦轩子觉得现在的柳玉嫣顺眼多了。
不一会儿,一中年人抱拳走进来,边走边说:“小龙圣和柳家千金光临弊庄,未曾远迎,恕罪恕罪!”说完便一揖到底。
秦轩子站起来回道:“师叔不必多礼,后生小子奉宫主之命,前来拜送赵师伯。这是我家宫主给你的信。”说完将龙神给他带来的信交给了中年人。
中年人收下信后脸露悲戚说道:“师侄和师侄女远道而来,风尘未除,今晚休息一晚,明日再引二位到师兄灵前上香。”话还未说完,门外忽然涌进了很多人,全是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都是来拜灵的,拜完灵便住在神剑山庄,等着几日后的新任庄主加冕仪式。这些人听闻龙机宫少宫主和柳家千金来,有些与两家关系匪浅,自是必须过来打招呼的,有些仰慕其名,过来凑个热闹,有些则是过来搭讪巴结的。中年人为二人引见,打完招呼,寒暄完毕,便跟着仆人住进了神剑山庄的客房之中。
中年人便是赵无极的师弟,名叫慕容冲何。
秦轩子睡的并不太好,因为他到现在都没有发现关于清流儿和晴瑶的丝毫马迹,虽然他们并未约好,但秦轩子觉得他们会来的,可也正是这种觉得,让他有些心神不宁。
第二日晨起,柳玉嫣与秦轩子在来灵前上香,见到了赵无极的夫人和儿子,赵夫人虽然年近四十岁,但依然有种不一样的风情。赵夫人无疑全身素白,连从白色的素衣里露出的每一寸皮肤都是雪白的。
但他的儿子不一样,人很普通,但很冷,感觉整个世界的事都与自己无关,自秦轩子二人上香完毕,他脸上的表情都没变过,甚至连眼珠都没动过。或许人如其名,他叫赵默心,冷漠的漠。
上完香秦轩子便和柳玉嫣在山庄里乱转。当他们走到剑阁时,秦轩子便好像忽然来了兴致,此时的剑阁早已成了一片废墟,在某些墙块上甚至可以看到赵无极的血迹,或许庄里事多,这片废墟依然没怎么动过,只是有搬挪的痕迹,应该是寻找赵无极尸身时留下的。
秦轩子在这个地方停留了至少半个时辰,每一块废墟都不放过,就好像可以在这里找到宝贝一样。柳玉嫣却有些不耐烦了,虽然是正午,但点点血迹还是让她打了个冷颤。
“龙哥哥,咱走吧,这里有什么好看的,怪害怕的。”
秦轩子没有理她,继续在寻找着什么。柳玉嫣有点生气了,可是又不敢独自离开,只得独自站在旁边生闷气。
秦轩子搬开一块木头柱子,找到了几块碎裂的瓷片,上好的官窑瓷器。还有一个被压扁的黄铜茶壶,壶里虽然早就干了,可还残留着一些茶渣。忽然后来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小龙圣,这些茶是无极死前我泡给他的,我给他泡了二十多年的茶,怎知……”说着说着便开始缀泣。
秦轩子转过头来,看见慕容冲何正与赵夫人已经走了过来。秦轩子安慰道:“夫人无需伤怀,赵师伯生前何等英雄,死后肯定也是神仙枭雄。”
赵夫人擦了擦眼泪,看着秦轩子说道:“龙圣能否将这最后的茶壶和瓷片给我留个念想,也不枉我二人相识二十多载。”说完眼眶又红了。秦轩子肯定不会不给,他将手中的茶壶和瓷片全递了过去。
忽然秦轩子大叫了一声,吓得赵夫人往右侧挪了半步,差点撞到站在他身旁的慕容冲何。
秦轩子没有道歉,反而嗔怪的看着柳玉嫣说道:“怎么踩我一脚,在长辈面前还这么孩子气。”然后才连连道歉。
柳玉嫣恶狠狠的看了秦轩子一眼,剁了一脚便跑开了,看来气的不轻。
秦轩子抱拳说道:“玉嫣不懂事,师叔伯母别见怪。”
慕容冲何笑道:“恋人之间打情骂俏,实属常事,何罪之有。还不快去安慰一下。”
秦轩子抱了一拳便追了上去。
房间里柳玉嫣还在生气,揪着秦轩子的鬓发问道:“你为什么在他两人面前诬赖我?说不清楚我把你头发给揪下来。”
秦轩子求饶道:“兔子快放手,你听我慢慢给你说来。”
等柳玉嫣放手后,秦轩子首先从怀里掏出了一小撮茶渣。
“龙哥哥,你这么不老实,伯母要留着做念想,你倒好,还偷偷留一份,你想干什么。”
秦轩子嘘了一声,然后悄声说道:“如果她真想留作念想,为何今天才要,前几天她怎么不来取走。”
柳玉嫣疑惑地问道:“你什么意思,万一伯母事忙没想起来呢。或许她看见这些东西才睹物伤怀呢。”
秦轩子摇了摇头:“说你是傻兔子你还不服气,你没有发现慕容冲何与赵夫人有些不一样吗?”
柳玉嫣更加迷惑了:“有什么不一样,不很正常吗?”
秦轩子:“不正常,因为他们站在一起的时候,太和谐了,和谐得就跟你和我一样,明白了吗?”
柳玉嫣又来揪秦轩子的头发,说道:“你是不是故意引开话题,这次我肯定不会放过你。”
秦轩子连连叫道:“我说我说。”
然后对着柳玉嫣的耳朵说道:“我怀疑慕容冲何与赵夫人有奸情。”
柳玉嫣张大了嘴说道:“你别乱说,再说你有什么证据?”
秦轩子继续说道:“首先他们在一起的气场太过和谐,我刚才就说过了,就像你和我一样。”
柳玉嫣露出了一种不屑的表情。
秦轩子正色说道:“相信我,如果没有爱恋的一男一女,即便是夫妻,看上去永远也不会这么和谐。”
柳玉嫣反问道:“好,就算你说的有理,那跟你诬赖我有什么关系?”
秦轩子说道:“因为我要验证我的猜测,我对他们有奸情的猜测。”
柳玉嫣又来揪秦轩子的头发,说道:“好好说话。”
秦轩子躲了开来,然后继续说道:“我故意大叫一声,为的就是吓赵夫人。如果你受到惊吓,你会往哪躲?”
秦轩子突然大叫了一声,柳玉嫣虽然有防备,但还是忍不住后退了小半步。
秦轩子继续说道:“一般人受到威胁,都会下意识的逃跑,而且肯定是往后退,可是赵夫人竟然往右侧挪了半步。一般人往后退是为了离威胁远一点,因为离的远一点,便多一份安全,而赵夫人往右挪原因是潜意识认为右边能给她更多的安全,比往后退更安全。一个女人永远只会从长辈和自己的男人那里感到一种踏实的安全感,这是亘古不变的铁律。很不巧,慕容冲何就站在她躲避的方向。”
柳玉嫣开始有几分相信了,不仅因为这是她最爱的男人说的,更因为她是个女人,她很能理解秦轩子说的那种安全感。
柳玉嫣继续问道:“那你藏茶叶干什么?”
秦轩子继续说道:“其实当我还没有找到茶壶时,我便已经感受到他二人正站在暗处观察我们了,你知道的,我的耳朵眼睛鼻子,还有舌头都很灵敏。我找到茶壶时便知道他们从暗中走出来了,于是我在转身之前特意留了一小撮。如果不是赵夫人问我要茶壶,我也不会怀疑他们俩有什么猫腻。”
柳玉嫣问道:“万一赵夫人的确是想留作念想呢?”
秦轩子斩钉截铁的说道:“绝不会,因为她的眼神已经告诉我她在撒谎。”
这次柳玉嫣没有打断他的话,而是杵着脑袋认真的听着,就跟花痴一样。
秦轩子继续说道:“人是世界上最会撒谎的动物,但是有些藏在潜意识里的东西,是不被人的主动意识支配的。当人开始思考未来的事,眼珠会不自觉的往右转一点,而回忆过去的时候却是往左转。当主动意识开动时,思考的瞬间眼珠会不自觉往上动,而真情流露的时候,也是潜识工作的时候,这时眼珠会往下动。当赵夫人问我要茶壶并说明理由的时候,我清楚的观察到,她的眼珠先往右挪了一下,说明她并没有在回忆她和赵无极的往事,而是在思考我拿到茶叶可能造成的后果。然后,她的眼珠微微扬了一下,说明她正在思考,她需要找到一个完美的借口。所以,她肯定在撒谎。”
柳玉嫣问道:“可为什么我没看到呢?”
秦轩子说:“你那时又没有刻意观察,而且这些变化都是极为轻微而且短暂的,你没看见也正常。”
柳玉嫣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那赵夫人为什么要从你手中将这残渣骗走?”
秦轩子此时却变得有几分忧郁,然后说道:“这就不知道了,这里面的谜团或许会是一个让人震惊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