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达蹭的站起来,那座下凳椅被震出丈余之外。
“主公为何小看于俺!”
季安呵呵一笑。
说好的不窥探我的想法呢?
鲁达突然也想到了此处,但毫无悔过之心,摇摇晃晃的走至院子中央,大喊道:“瞧好了!”
季安抱着看戏的心情,倒要看看这由自己一笔一划,亲手写出来的书灵会个什么武技。
只见鲁达立于当中,腰身下沉,双手聚捏成拳。
“喝!”
突然,他猛地喝出一声,旋即挥出左拳,往正前方的虚空打去。
大概是两人同气连枝,季安隐隐瞧得鲁达的左侧腰身,以及左侧臂膀泛起了光晕。
不待他细看,只听得虚空轰鸣,竟是发出如雷鸣一般的响动。
如此简单粗俗的一拳,竟然恐怖如斯,连鲁达脚下所立之地,也有裂隙蔓延。
季安张大了嘴,迟迟不能闭合,心中的惊讶不言而喻。
鲁达毫不停歇,一拳之后,紧跟一拳。
只见那左拳收回,右拳由下及上,带起阵阵罡风呼啸而过,刮得季安脸皮疼痛。
鲁达右腿再往前迈动一步,早前收回的左拳横摆而出,像个大锤子似的,要把人脑袋砸得浆水迸溅。
三拳既出,鲁达收拳,笑吟吟的看着众人。
赵宗按住桌角起身,称赞道:“此拳大开大合,却是招招致命,倘若用于军中,必是炙手可热的武技。”
鲁达没理他,只是直勾勾的盯着季安:“俺这拳法叫作三合拳,主公可有兴趣学学?”
“学,当然学!”
季安忙不迭的说话,他却是没想到这书灵居然也能自创武技。
不过好在鲁达是按照书中所说,是三拳,便真是三拳,没有脱离季安笔下描写的限制。
否则若是书灵能自行创出惊天地、泣鬼神的武技,那季安可真是要担心这书灵会不会哪一天心情不佳,一拳把他打死了事。
鲁达见主公欣喜的应下,便觉得自己终于得到了承认,于是满脸的憨笑。
“若能把铜兄的拳法一并学了,那便是更美的!”
季安心思仍不离刘铜的武技。
鲁达脸色一黑,径直走到刘铜身旁,直说道:“洒家用三合拳交换你的武技,如何?”
正如赵宗所说。
三合拳招招致命,是生死搏杀的好手段,正适合刘铜这类时时游走刀尖的人。
所以他确实有些意动,但又想到仅一夜的时间,恐怕连皮毛都学不到。
鲁达见这人犹犹豫豫,半天不说个‘好’,也不说个‘不好’,当即就不耐道:
“你这人好不爽快,答不答应一句话,怎地磨磨蹭蹭的。”
刘铜看了看季安渴望的眼神,终究是说道:“你既已演示一遍,那我也来打一套拳吧!能学多少,全凭本事。”
“慢着,慢着!”
赵宗连忙起身,说道:“我这一身武技都是市面上常见的普通货,没得和你俩换的,我还是睡觉去吧!”
说罢,他不理众人的假意挽留,真个回了房去。
刘铜先叫师弟们撤走桌椅,又请众人站到边上,把整个院子都给他留了出来。
“我这个武技,名为形意拳,是于山中模仿各类动物的攻击方式而得名!也是我自创的武技。”
当刘铜简单介绍完,在场除了他两个师弟的眼神是颇为称赞,季安和鲁达都是木然的看着他,只等他快些打拳。
刘铜见此也不多说,开始了形意拳的演示。
只见他躬身弯腰,一动不动。
而后猛地蹿出,一往直前,同时笔直挥出拳头,拳上有越发凝实的虎影出现。
待到虎影落地消散,刘铜又是一跃而起,双手合抱成拳,激发出来一头大猩猩的虚影,向下狠狠砸落。
咚的一声巨响,双手砸地之处,石屑四溅。
又见他左手撑地,就地一个翻转,同时右手化拳为掌,五指成爪,手背青筋暴凸。
如鹰击野兔一般,此爪在地面留下五个指洞,但却不深。
刘铜一气呵成的动作到此戛然而止。
他收拳于腰,缓缓吐出一口气,笑看众人。
季安怔怔出神,呆问道:“也是只有三招?”
刘铜不由苦笑:“仅这三式,还是我苦修二十年方才练至如今境界的。”
二十年?
季安顿时就没了学这形意拳的欲望。
他左右看了看,本是想说继续痛饮,以揭过这个话题。
但见那被移至远处的桌上,碗碟里全是灰尘、石屑、泥土,便只好说道:“明日你们还得早起,我们不如就此睡了吧!”
……
城里是没有鸡鸣声的,所以季安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连刘铜三人是何时离去的都不知晓。
若非是到了饭点,渊兮掀开了他的被子,揪上了他的耳朵,季安恐怕还能睡下去。
“就你这样,还有脸说修行呢!”
渊兮鄙夷的看着和衣而眠的人,催促到赶紧起床。
季安极为艰难的睁开眼,像是一夜未眠,但那双目却又并无熬夜的血丝。
渊兮放了一盆温水在桌上,哼哼道:“快些吧,大家都等你呢!”
季安苦笑点头,示意立马就去。
这并非是他宿醉,更不是没睡着觉。
只是因为修炼了整整一夜的三合拳。
照理来说,就算连着三天三夜不睡觉,通宵达旦的修行武技,本是半点事不会有的。
但季安的修行方式完全是不按常理啊!
昨夜他与鲁达回了房,让其进入身体后便躺床上睡了。
可未料到,那鲁达一直在识海里嘀嘀咕咕的,吵得季安几欲发狂。
他活这么大,还从未听过书灵也能喝醉的。
于是季安便进入识海之中,欲要看看那鲁达究竟在闹什么幺蛾子。
“喝、哈——”
季安一眼便瞧见了位于众多书影中心的《提辖传说》,可鲁达并没进入其中,而是站在书影上,练着拳法。
那武技看起来有些与形意拳神似。
“不是要二十年吗?提辖怎地就练得有模有样了!”
当时季安嫉极度震惊于鲁达的天赋,甚至认为这书灵在武道一途上,已经远远甩开了他这个主公。
于是他当即生起些羞愧,欲要退出识海。
既然不愿修行形意拳,那便用上一夜时间来练习鲁达那简单至极的武技吧。
但识海里的鲁达却突然停下动作,叫住了季安:
“主公不用离去,只需在此处幻想出自身,然后随俺练习即可!”
季安沉默,不知如何幻想,更没听说过此种手段。
可这实在也怪不得他,谁叫撼天峰上的顾知秋只教如何写小说呢!
鲁达迟疑片刻,“虽说俺也不太懂,但想来也就是于识海里想象出自己的模样来。”
季安可不想让这书灵瞧不起,于是连忙集中精神。
不知过了多久,他总算是勾勒出了‘自己’,不过却比鲁达矮了半个身子。
但是这些都不打紧。
关键在于这类似于用精神力创造出来的‘自己’,实在太过耗神。
季安那时才明白,当初毒家弟子所说的耗费精神力是什么意思。
而当‘自己’跟着鲁达一拳、一拳的挥出,真正的季安也如同身受。
在筋疲力尽的同时,也算是熟悉了三合拳的套路。
只可惜时间太短,徒有其形,并无鲁达出拳之间的豪迈之意。
也亏得渊兮及时叫醒了他,否则识海里的季安与鲁达都不知时辰,恐怕这人便是要练得精神崩溃了。
季安撑着床,随意洗了把脸,待恢复了些许精神,这才发觉浑身竟然是湿透了。
眼下也没多余的衣裳可换,而且就身上穿的,还是从柳枳那里借来的呢。
“快些啊,都等着你一个人呢!”
渊兮走至门口,见身后的人还在磨磨蹭蹭,再次催促起来。
“来了,来了。”
季安无奈搭话,也知道身为客人岂能让主人久侯,便只得一边出了门去,一边运转元气蒸干黏糊糊的衣衫。
待进得饭厅,赵宗、赵蓉等人果真已等着了,桌上也已摆好了菜。
季安连忙抱拳道歉。
只是除却修士的身份外,季安不过是一十五少年,所以桌上众人并未责怪。
“铜兄他们都走了吗?”
季安入座,见席间少了些人,便觉得有些失落。
鲁达听到他的心声,笑道:“主公莫急,俺这就出来与你同醉!”
季安的眼皮一跳,心中念头脱口而出:“你折腾了我一夜还不够吗?”
这可谓是语惊四座啊!
见到众人异样的目光,季安顿时觉得脸有些烫,连忙低头吃菜,同时不忘在心头把鲁达骂得狗血淋头。
鲁达一脸茫然,心说:这可与俺没甚关系啊!
“噗嗤……”
渊兮毫不留情的笑了起来。
更觉尴尬的季安心中一发狠,索性又抬起了头,用上金平梅常挂嘴边的话:
“果然是只有耕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啊!”
“噗!”
赵宗刚喝一口茶,本是想借此掩面,以缓和气氛,谁曾想着少年突然冒这么一句,让他当即就喷了出来。
渊兮虽说也是在污言秽语中长大,但那些同处一庙的大人都是穷鬼,哪里有机会耕地,所以自然是没听过这等颇需文学功底才说得出来的话。。
但她从赵宗的反应,脸红的张素,以及就要笑出声来的赵蓉几人的表现中,也能看出此话并不是什么好话。
于是便使出了她的绝技,一把拧上了季安的腰。
赵蓉见季安的脸都成了猪肝色,便打趣道:“你还说你们是朋友,分明就是小夫妻嘛!”
“不……”
渊兮连连摆手,却被赵宗打断了话:“还是赶紧开饭吧,不然饭菜可都凉了。”
季安就等着这句话呢!
虽说面前菜肴比不得昨夜的款待,更比不上柳家精心准备的美食。
但季安可不挑食,这些都比山上那蒋食做的好吃了太多。
“对了,一会儿季小哥还得随我去一趟典狱司。”
赵宗笑道:“有个劫匪自称大夫,还说曾救过你,可我却看不出他有半点的元气波动。”
季安疑惑。
渊兮却接上话:“莫非是姓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