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大量元气源源不断的涌入，胃经入口的承泣穴很快便扩张到了与迎香穴同样的口径，随后轻易层层递进，直至完成足第二趾外侧端的厉兑穴的稳固。

足太阴脾经的隐白穴就在跟前，季安稍作犹豫，明白吃饭还得一口一口的吃，于是便打消了连续稳住两经的念头，继续吸纳起元石中的元气，直至将胃经撑得饱满，稳住其形，不会再塌陷。

照理来说，经脉首尾两穴位稳固后，便没必要浪费元石精纯的元气来扩张整条经脉了，不过季安却丝毫没有节约元石，转而去吸纳天地元气，来慢慢稳固经脉的想法。

不就是元石嘛！如今穷得是就剩下元石了。

……

夜已渐深，院中的金元宝终于停下了嘴，他看了一眼季安屋子里盘坐着的人影，回过头怔怔发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少爷，少爷！”

老仆有些焦急，不知这少爷是不是魔怔了，赶紧连声呼唤，好一会儿才将金元宝唤醒过神来。

“我是不是除了吃，就整个一废人啊？”

金元宝像是在问老仆，更像是在问自己。

老仆眼中有些宠溺，伸手想要安慰眼前这由他亲手养成胖子的主人，但又不敢忘却他身为仆人的卑微，手伸出一半，便收回去挠了挠头，摇头笑道：“少爷怎么会是废人呢，如此年纪便为金家作下不少产业，这岂是一个废人能轻易做到的。”

金元宝不置可否，在老仆的搀扶下，艰难的走向厢房，几步路的距离，竟是生生让他走出了负山前行一万里的样子。

没过多大一会儿，院子里便空无声息，唯有此院右侧的厢房中，传来极为响亮的呼噜声，以及被这声响震得难以入眠，在床上辗转反侧的动静。

此时，一个脑袋冒出于左侧院墙，东张西望，而后双手使劲，咯吱一声响，整个人颇为艰难的骑到了墙上，这人看了看高墙之下，离地面的高度有些骇人啊。

月光之下，依稀可以瞧见人影正是渊兮，她眉头皱了皱，又往下看了看攀爬而上的这一侧，只见先前用来爬墙的椅子已是横倒在了雪地里。

渊兮摸了摸鼻尖，左看看，右瞧瞧，似在思考一个很是为难的抉择，究竟是要左跳退缩，亦或是右跳雪耻呢。

最终，要报复季安的那颗心，终究还是占了上风，她闭着眼，狠狠的皱鼻，大有壮士一去不返之势，而后双手在院墙上狠狠一撑，大概是过于紧张，姿势有些不对，身体前倾得厉害，啪叽的就在雪里摔了个狗吃屎。

不过有着厚厚的棉服，柔软的积雪，渊兮并没有摔死或摔晕过去，只见她猛地站起来，身上雪渣也不拍掉，抬起脚，借着月光，小心翼翼的往正屋摸去，一路上竟是没有半点踩着雪地上而发出的咯吱的动静。

门依旧没锁，但推开的时候咔咔作响，惊得渊兮一脚迈过门槛，一脚却还留在了门外，红彤彤的脸，大气不敢出。

过了好一会儿，屋里也不见动静，她略有放心，轻轻的深呼吸，门外的脚也跨了进去。

屋里的少年盘腿坐在蒲团上，面前一堆粉糜，其间隐隐可见有那么几块石头，而少年浑身上下还有一层乳白的光晕。

渊兮虽不知修行，但也历经多年的流浪、乞讨，偶尔会在破庙或者路边看到一两个如此盘坐的修士。她还记得，有一个修士就是在这样盘腿坐着的时候，身上泛起的光晕比眼前人的更胜，但当那人被突如其来的野狗惊动后，当即就吐血好几口，萎靡不振，看起来就像要死了似的。

渊兮拿起凳子，在季安脑门比划几下，怔了怔，终是下不去这可能要命的手，轻声一哼，便走至桌前，放下凳子，倒了一杯冷茶，正对着屋门的方向坐了下来，只等着这人睁眼的瞬间，再一个凳子给他砸下去。

……

足阳明胃经，已经完全的稳定下来，其口径、长度、容纳的元气，与手太阴肺经，手阳明大肠经并无二致。

睁开眼，从头到足，目光清明，腹内隆隆，季安长长呼出一口浊气，欲要接连稳定足太阴脾经，但又感外间元气不再精纯，便睁了眼。

原来是眼前元石已尽，季安又起身出了大大敞开的门，嘀咕着，“这风可真大，隔几日定要配上一把锁才好。”

搬上大堆元石回屋，一脚勾过了门，季安总算是看见了桌子上趴着一个人头，这诡异的画面让他悚然，捧于双手的元石险些落了下去。

轻手轻脚的放下元石，季安平复了恐惧，运转元气悄然近前。

是渊兮啊！

季安松了口气，散掉集中于手指的元气，他还道是个鬼怪之类的，险些要一指戳死。

“大半夜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季安心中嘿嘿的笑着，“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的。”

少年走至床前，拿了一床被子轻轻的盖在少女身上，又不知从哪找出两根长绳，从少女头顶并行而过，而后放了一盏茶水在两绳之上。

脑中想到将会发生的事，季安乐得脸上也荡漾起了笑，连忙捂着嘴，猫着腰，坐回蒲团，闭上了眼，缓缓呼吸。

嗯！

他心中突然一惊，连带着体内的元气都猛地波动了起来。

这先前口径还是挺大的足太阴脾经首穴——隐白穴，竟然在这短短的时间内，迅速缩小了一半不止。

如此异状，岂不是说后几条经脉即将闭锁。

季安不敢再耽搁，一边吸纳、温养元气，一边调动体内元气往足大趾末节内侧的隐白穴支撑、扩张而去。

好在此穴并未完全的闭锁，扩张起来还是比较容易的，待其稳固，元气自下而上，直至侧胸腋下的大包穴。

及至此穴，季安心里非但没有又稳一经的兴喜，反而是脸色很不好看。

只因本该接于大包穴的极泉穴，竟是以一个黑点的模样存在，这意味着此后经脉俱是闭锁，需得一一重新打通.

尽管少年对此早已有预料，也自觉这不是什么大事，到时候只需再费些力气打通便可。

但当此事真的出现了，心中还是忍不住的一片冰凉，全是对自身资质的怀疑。

虽说八条经脉是借助外力而通，但照季安的理解，这既然通了便没有重新闭锁的道理啊，难不成，所有如他这般的修士，都会出现类似的情况。

这哪还能称为天资卓越啊，也就是比没有修行资质的凡人，就好比金元宝，高出一点点罢了。

有些心灰意冷，季安连整条还未完全稳定下来的足太阴脾经都不想理会了。

在少年失落的时候，十数道微弱残光自后八条经脉与奇经八脉之中亮起，然后汇聚起来，沿着经脉到达了极泉穴。

这些光变化成一道符文，贴在了极泉穴面上，接着一闪而没。

......

“啊——死季安！”

此时，恰好一声惊叫唤醒季安，他便顺势睁了眼。

只见头发湿透，发髻散乱的渊兮捉着凳子两脚，狠狠的朝季安脑门砸去，“去死！”

季安转头，眼中一片灰暗，没有躲闪，也没有运转元气护体。

“咔擦。”

凳子折断，少年除了感到疼痛，并没有受伤，但却倒在了地上。

渊兮气恼，这次分明是他先捉弄自己，可如今反而倒地不起身，还作出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简直无赖至极。

越想越气，鼓起腮帮子，拿起铜制茶壶，欲上前一步，好叫这人也知道知道大冬天的泼冷水是个什么样的酸爽。

未曾想，这步子迈得太大，被先前滑落到脚下的被子拌了脚，身体往前一扑，顺势砸在了季安腹上，那脱手而出的茶壶，与此同时也落到了季安脸上，把他砸了个鼻青脸肿。

季安没有反击，更不见丝毫动弹，若非是吭了两声，那是与死人无异了。

渊兮红着脸，连忙按在季安腹上，一把推开，往后坐到了被子上，手摸上柔软暖和的被子，少女心中突然没那么恼了。

这先前明明没有的被子，定是这眼神黯淡的少年为她盖上的吧。

“喂，没事吧？”

渊兮伸出腿想要轻轻蹬一蹬季安，可这距离有些远，便只好往前挪了挪。

季安沉默。

渊兮心道：“该不会是被砸傻了吧。”

她小心翼翼的爬过去，手在季安眼前晃了晃，见这人仍旧无声，顿时就慌了，连忙抓住少年肩头晃动，“登徒子，醒醒，醒醒，季口水。”

季安只是想静静，为自己并非是个绝世的天才而在默默哀伤而已，此刻这不停的摇晃让他烦不胜烦，于是下一刻，眼神聚焦，目光如炬，张大嘴就往那小手咬去。

渊兮突然吃痛，顺手提起地上瘪了一角的茶壶，哐当砸了去，季安也就松开了嘴。

兴许是咬得太狠，渊兮眼角闪起了泪花，那手掌上也清清楚楚的印上了一个牙印，但并没有破皮流血，显然少年也是有分寸的。

“哼哼，有了这一口，我们就算是两清了。”

门外照射进来一丝光，天色渐渐放亮，任由暖和的光辉洒在脸上，季安起身，只觉说不出的愉快。

恩将仇报之人，终究还是逃不过命运的惩罚。

但当他转头看向同样被太阳光芒笼罩的渊兮，其泪珠挂在脸庞闪闪发光，嘴向上撇，眉头紧蹙，鼻子皱得频繁，似在抽泣，梨花带雨的模样实在是惹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