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石阶漫步而行,一路上仅见季安一行人的身影,观战的修士们在入阵之后便又御空飞行而上,想必早早就已至了山顶之上。至于有机会来凑热闹的凡人,哪一个没有强大的背景,因此用上一些小修士来作奴仆也只是寻常之事,所以这些闲得蛋疼的纨绔也是早已坐在了观战台上百无聊赖的等着吃瓜。
行至半山腰,此地有好大一片茶林,因为山势倾斜的关系一眼望不到头。
茶林这寒冬时节仍是绿油油的一片,每一片茶叶都如初春般的娇嫩,偶尔有锋利的雪花落于其上,不仅不能伤其分毫,更是很快便融化被茶叶吸收,使其看起来更加的水嫩。
“这可是祛厄茶树啊!”
木然叉着腰,话中满是艳羡,一张嘴巴这已有数十年没品过的茶树面前啧啧个不停。
此茶树对生长环境的要求十分刁钻,不在这高山之上受尽落雪如刀的摩擦,是连一片叶子都不会长出来的。
这种茶叶有着提神醒脑、驱疾去病的功效,虽说对于修士并没有什么用处,但胜在其泡的水清香啊!更何况,各国的王公贵族、商贾土豪,谁家里没几个并无修行之资却又不失长辈宠爱的凡人,因此这茶叶可是非常紧俏的,其价钱也与这紧俏一路飙升,木然自然是很难才有机会喝得上的。
对于这等珍贵的物事儿,是它不认识季安,季安也不认识它,因此少年的内心毫无波动,一路只顾着四下张望,专心致志的欣赏这难得一见的奇景。
茶树在石阶的左方,而其右方散落着一尊尊形态各异、大小全然不同的石头。
怪石有高有低,或睡或卧,或悬立或趋斜,似人形似妖兽,林林总总,千奇百怪,使人目不遐接,瞩目惊心。千山怪石组成一片又一片的石林,看似各不相关,却又联系得紧密。若是修为稍弱的人误入其中,怕是很难独自寻到出路,当然,若是飞到石林上空,相信还是很容易离去的,不过如此作为岂不少了很多情趣。
季安攀爬到一尊石头上方,只见极目之处的石林边缘一片白雾皑皑,看似人间仙境。好在季安常于撼天峰悬崖边上吊坐,悬崖正对的地方就是此处,明为雾气缭绕的仙境之地,但其实际上却是万丈深渊,据黎放山所说,其下有着强大的天然磁力,寻常修士误坠其中,是很难脱得了身的。
“老东西,快快住手!”
又惊又怒的呼声突起,季安转头瞧去,却见几个雷云宗的弟子从密集的茶树林里急吼吼的跑了出来,这再一细看,原来是那气喘吁吁的黄为老儿竟然折断了一根树枝,暴殄天物的将其杵在地上当作了拐杖。
树枝落地,其上的茶叶很快就泛黄、变黑,直至裂成粉靡唰唰的落到了地上,不再负早前珍贵之名。
这地上一堆的黑色,至少也有几十片的数量。要知道祛厄茶叶的买卖都是以片为计量在进行的,几十片的茶叶不知是一笔何其庞大的巨资啊!因此由不得那几个弟子破口大骂,甚至连木然也是冷冷的直视着得了拐杖笑呵呵的黄为。
一个穿着灰衫的弟子似乎是管事儿的,他上前指着黄为的鼻子大骂道:“哪里来的老东西,真是找死!”,这人骂完话,还没来得及收回手指,黄为顺势就往地上一躺,口中带着哭腔惨叫起来。
灰衫弟子面色一寒,当即抬起脚就往地上老儿踏去,显然也不是个易于之辈。
一向动作迟缓,稍一扫地便叫苦连天的黄为十分迅猛的沿着硌人的阶梯滚到一旁,竟然避开这一脚,但随后却是真正的惨叫了起来,手连忙摆动着,撮着牙道:“我肋骨真断了,快停手!”
灰衫弟子面露冷笑,又是一脚踩了上去。
碰瓷的人,无论是谁都不喜欢,包括与其关系不错的季安也是如此,谁叫这人碰起瓷来可是谁都要乱碰的。更何况此事本就是黄为闹出来的,但这老儿总归是小说家的人,若任由他人报复,顾知秋虽说心底也会有些暗爽,可小说家的面上就不好看了。
于是顾知秋先道明了身份,再劝道:“不如待我们获胜后,再商讨这赔偿的事!”
灰衫弟子闻言,想来也是知道小说家前来参加比试的几个人是个什么货色,而在了解到于地上倒吸凉气的无赖老头正是应试之人后,这弟子笑得弯下了腰,半天缓不过气,断断续续道:“你们能赢吗?”
顾知秋干咳两声,道:“瞧你说的,若是输了,就让黄为在这奇峰之上扫个几十年的地。”
顾知秋平日里也不是这样一个和和气气与别人好好商量的人,见灰衫弟子还欲纠缠,老头终于是不耐了,大手一挥,从浮现出来的书影中召出一条吐着舌头的黑猫。
这猫很小,可那血红的眼却是摄人心魄,让几个弟子不敢再说话,灰衫弟子也是没由来的毛骨悚然,便只得松开了踩着黄为老脸的脚。
暂且搞定了此事,季安一行人仍是不慌不忙,完全没有身为应试之人的态度,依旧是步行而上,一路走走停停。
这就是顾知秋强求的返璞归真,日常生活皆要遵循凡人轨迹。
黄为有了拐杖,走得倒是快了起来,竟然将季安都甩在了后头。
季安看了眼身旁的欧阳铁柱,这人比之前的黄为更加不堪,满头大汗,脚步虚浮,想来身体是没恢复多少,季安不由暗道:自己一个人哪能带得动这两人,索性认了输,也许还能留得一些颜面。
……
“到了,到了,可算是到了,我这把老骨头诶!”
黄为的肋骨早已接好,但脸上的脚印依旧模糊可见,此时捶着有些凸出的后腰,跌坐在了最后一阶石阶上,手中茶拐也随手一扔,树枝叮叮咚咚的就往山下滚去。
而在黑猫消失后,又紧追上来一直远远跟着的几名雷云宗弟子见状忙不迭的跑上前去,轻轻将树枝抱了起来,极尽温柔,不知道的还以为抱在怀中的是个半露酥胸的美人。
季安瞧着怀抱树枝的雷云宗弟子沿路往半山腰处飞奔而去,看样子是要对茶树进行一场火热的抢救!
待人影不见,季安便摇着头暗道了一声可惜、可恨,旋即便往身后看去。
只见两根三丈高的石柱于眼前鼎立,柱间连着一块石匾,上书雷云宗三字,其内隐有雷光涌动,似乎刻有威力不小的阵法。
匾下有一名风度翩翩的紫衫弟子等候,见应试之人总算是到了,便极为有礼的拱手笑道:“晚辈雷云宗吴树,奉命在此引路。”
这人却是季安认识的,正是当年撇下清旺悄然离去的几个富家子弟之一,不过眼前人却是显然已不认识变化颇大的季安了。
只见吴树仰头九十度,看了看正空的太阳,笑道:“这已至响午,晚辈还以为各位是胆怯认输了呢!”
笑语之中,话可不客气,木然听了便火大得要让吴树尝一尝被山压的知味,不过却被顾知秋一手拦下,“呵呵,谁叫老夫天性善良,这是给你们多一些时间准备元石呢,免得到时候拿不出,显得尴尬。”
吴树面色不变,笑容依旧,如此镇定自若的模样,在季安看来应是其腹中装满了怼人的腹稿,完全能和顾知秋展开一场嘴炮之争。接着果然见到吴树张嘴正欲回应,而顾知秋却是抓住机会,不耐烦的一挥手,道:“既然如此迫不及待的送元石,那便速速带路吧!”
已漫上喉咙的话被硬生生的压了回去,脸上笑容渐渐消失,吴树扯下风度的外衣,冷哼一声便转头先行而去。
木然嗤笑一声,“嘿,还以为这笑脸要一直挂着呢,几句话就装不下去了,还是太年轻了。”
这吴树早年就能干下撇下同伴的事,没想到现今依然是演技拙劣,几句话怼下去就演不下去了,可见是没什么成长,与今非昔比的季安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于是季安抬直了头,挺直了胸,十分骄傲自得的与众人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