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房间很是简单，一张木床横在卧室的中间，靠窗的位置是一张桌子，桌子上只有一个笔记本和一支笔，桌子虽然略显老旧，但依旧是一尘不染。

床的对面是一个双人沙发，沙发的边角已经磨损，老人并没有让人换掉，他很喜欢这种老旧的感觉，也许是年龄大了，这些年，他经常回忆以前的事情，有时候坐在沙发上，可以发呆一上午。

床头柜上摆着一张照片，照片的四个角微微上翘，照片的颜色也泛着岁月磨洗的黄色，上面还有一些泛白的斑点，照片用精美的相框装裱起来，不然照片平铺起来都很难。

照片是一个父亲和两个儿子的合影，合影看起来要有几十年历史，那个时代的衣服有明显的时代烙印，和现在明显不同。

除了这些，房间内再无什么东西。

老人的穿着也很简单，脚上穿着一双千层底布鞋，也许他这个年纪的人最爱的就是这种能够感触到脚下大地的鞋。

上身穿着一件粗布衬衫，衬衫的纽扣是中国传统老式的疙瘩扣，穿起来很舒服。

这种服装更让老人有一种仙风道骨的感觉。

他也有很多年没有见到自己这位最得意的弟子，今天他回来虽然没有完成自己交代的事情，但是他知道弟子已经尽了力，有些事情要看时机，如果时机未到，也不能硬来。

他躺在沙发的靠背上，闭起眼睛，眼前又闪现出儿子的脸庞，一会是老大，一会是老二，两个面孔在他的脑海里轮流闪现着。

有时候他会主动想起儿子的脸庞，他害怕长时间不想，自己会将他们的样子忘掉。

到了这个年龄，没有什么能够在他的心中惊起涟漪，也许回忆儿子的这种时刻才能激起他内心的波澜，这时候才是他最幸福的时刻。

在老人的眼中，世间的一切都只不过是过程，他早已看淡，万贯家财对他的意义也许不如一张照片。

人生之三大不幸，莫过于早年丧父，中年丧妻，老年丧子，即使有一件降临在哪个人身上，也会给这个人带来终生的痛苦。

三件事发生在一个人身上的时候，或许没有人能够坚持活下去。

但是很多事情也有例外，老人活了下来，经历过人生中这些不幸，他已经将生死看的很淡然，昙花一现，蜉蝣一昼，寿命自有定数；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枯荣自有安排。

老人一生中收过众多弟子，这些弟子中，有的碌碌无为，有的想成就一番事业，有的只是养家糊口。

在众多弟子之中，他最喜欢的就是曾睿。

喜欢曾睿不是因为他的功夫的确在众弟子中是佼佼者，而是因为这孩子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性格，这种性格很像年轻时候的自己。

曾睿为人低调，不喜欢说话，但是他的眼神很刚毅，看到这种眼神，就会让人产生一种信赖的感觉。

的确，曾睿从来没有让老人失望过，让他办的事情，也都能够顺利完成，在老人严眼中，他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

这次将这件事交给曾睿，他还是比较放心，他也知道，将儿子带回来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而且在儿子的生活中，自己从未出现过，甚至儿子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存在。

敲门声打断了老人的思考，“进来”，老人说道，

门开了，“老师”，曾睿边叫老师便走了进来。

“坐吧”，老人指了指旁边的座位。

“老师，这些年您身体还好吧？”曾睿问道。

“还是老样子，这里的水好，不容易生病。”老人说道。

“这次没完成老师交代的任务。”曾睿又一次用歉疚的语气说道。

“在我的意料之中，这不是你的错。”老人说道，“这孩子现在怎么样？”

“看起来情况不太好，他陷入感情太深，难以自拔，现在一直在寻找杀害秋雨的凶手，目前来看，还没有什么结果。”曾睿说道。

“这孩子就是太痴情，也难怪，这么多年的感情，然说没就没了，这种感受没有经历过的人不会懂，这一点我理解他。”老人说着叹了口气。

“我们这么做，对他来说是不是有些残忍？”曾睿说道。

“这也是他必须经历的，如果这点事情都承受不住，怎么成长起来。”老人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严肃，“短时间来看，这对他来说有些残忍，但是长远来看，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不会这样做，这孩子从小没有经历过什么挫折，如果要成就大事，就要颠覆眼前的一切，让他尽快成长起来，我没有多少时间可以等待了。”

“那孩子的情况怎么样？”老人又问道。

“她的情况和预料的差不多，以前的事情已经记不起来，但是，如果遇到什么刺激，可能会恢复她之前的意识。”曾睿说道。

“以后要避免让她遭受什么刺激，也真是难为她了。”老人说道。

“不过她练功夫还是很有天分的，经过我的训练，已经能够独立完成任务。”曾睿说道。

“停止对她的训练，我并不想让她做我们的工具。”老人语气没有什么变化，但是曾睿听得出来，老人有些不高兴。

是啊，自己为什么会鬼使神差的将她训练成为杀人工具呢，组织里这种人太多了，多一个少一个实在无足轻重，而且，从他自己的私心来讲，他不想让这样一个女人干这种残忍的事情。

日后如果她恢复记忆的话，会不会记恨自己，也不知道当时怎么想的，居然会做了这样的事。

“以后不会让她做这种事了。”曾睿向老人说道。

“我们已经做了很多对不起他的事，不知道以后他知道真相会不会原谅我们，但是现在，必须坚持坐下去，我的日子不多了。”老人两眼望着窗外说道。

在这个世界上，儿子是他最后的亲人，曾睿理解老人的心情，就像他一样，在这个世界上，他连一个亲人也没有，这种对亲人的渴望，这份孤独感，也许只有他才能够理解。

灯光下，两个人就这样坐着，谁也不说话，但是心中好像都明白对方在想什么。

寂静的夜将他们的回忆一起带到了十几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