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知道，那便不要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做这些有的没的了。”那声音似乎有些不耐烦，“滚吧。”

“是……”妤妤终于能够爬起，她战战兢兢地低着头，忽然猛一抬头，看向的却是司徒修烨，攥紧拳头，她忽然大喊出声：“大人，您何时能够回来？……灵族干涉，人族入侵，魔界已然乱作一团……大人何时能够重回魔界，重掌政权！？”

司徒修烨半睁着眼睛，似乎没醒，却又好似早已醒来。可对妤妤的话，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寂羽羲不可谓不吃惊。但他心中笃定，那声音绝不是出自司徒修烨之口。他太熟悉他的声音了，哪怕是用伪声，他也能一听便认得出。

能被梦绝幻魇称为“大人”，有权能够执掌魔界政权，司徒修烨的背后，到底是有怎样的为他们所不知的背景？

“本王做事，轮到你小小一个梦绝来管束了吗？”那声音再一次响起，这一声被寂羽羲听得清晰。粗砺，苍老，带着不可一世的王霸之气。

寂羽羲浅浅地吸了口气。

那根本不是司徒修烨的声音。

……反而像个老魔头。

梦魇幻境忽然一阵疯狂的扭曲，扭曲到近乎破碎。妤妤吃了一惊，再也顾不上询问那苍老声音的主人更多的问题，低呼一声“走”之后，携着寂维奇化影而去。

“嗡——”

一声嗡鸣贯耳而过，像是投了一枚音爆弹一般，刺耳的声波径直扎过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

“保护好自己！”寂羽羲落下一句话，便一个箭步掠了上去，在司徒修烨身前迅速结印，格挡了音波的冲击。

“……”身后的人似有所感般抬了眼睑，银幻得几近妖冶的眸光轻轻地落在了寂羽羲的后背上。

寂羽羲只觉身后丝丝泛冷，却无暇回头去看司徒修烨的异状。察觉到方才自己怎么也聚不起来的灵力被解除束缚，寂羽羲毫不犹豫地调动了起来，制造防护屏努力屏蔽着外来的声音。

那是高级结界破碎的嗡鸣，唯有做好更强的防御，才能在这余波中免于受伤。

夜凝夕在寂羽羲话音刚落之时便已反应了过来，迅速移动到几人附近，运起灵力凝成一张六弦琴，信手一拨划拉了出去。

“铮——”

两道极具穿透力的声音碰撞在了一起，大地一阵地动山摇，眼前之景倏忽间支离破碎。

幻境扭曲了不久，便被一片寂静的漆黑所取代，震耳的嗡鸣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应该是这里了。”

是一个男子的声音。夜凝夕眼睛一亮，惊喜出声：“父皇！”

殿堂灯火幽然亮起，通明了满室。光亮柔和幽微，不至于暗到令人看不清，也没有至于让突然的光明闪烁了人的眼睛。

“幺儿。”来人正是玄冥国君，夜君华。“三儿的感知能力的确不错，若不是他……”

“你们有没有事？”跟随在夜君华背后的是另一个带着不安的声音，国君的声音戛然而止。只见幽明之中，一个衣袂飞扬的身影撕裂暗色携风而至，锐利的眼眸一瞬不瞬地锁定了躺伏在地的慕容寒月。

“狐狸！”

夜冷枭飞身上前，揽过慕容寒月的双肩。见她眉眼深锁，面色发白，似被噩梦魇住般的样子，夜冷枭的呼吸微不可查地一滞，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呼吸：“……狐狸？”

他感觉到她在抖。

她这是梦见了什么，害怕成这样？

慕容寒月的眼睫忽然微微一动，夜冷枭浑然一凛，以为她要醒了，正要起身放开，却见怀中人轻轻地摇头，面色愈发苍白起来，眼睫下竟凝成了实质的水光，双唇颤抖着轻启：“……”

夜冷枭忍不住凑近了些，靠近慕容寒月的脸，试图听清她细得微不可闻的呢喃。

“……不……”

不？不什么？

夜冷枭在短暂的几秒钟时间里预想了几百种可能。

“……”

夜冷枭不知从慕容寒月细如蚊蚋的低语中听到了什么，眸光一瞬滞愣，又紧接着狠狠一震。“什么……”

“老大！她怎么了？夜三爷？喂！你理理我呀，别这副表情，你们两个要吓死我吗？”

听到有人靠近的声音，夜冷枭下意识般警惕地转过了冷眸。见是凑上前来的夜凝夕，他的脸色闪烁变幻，终是按下了心中狂澜，克制住了自己的神情，却仍然一声不吭。

“不是，到底怎么了啊，你说话……”

“嘶……”帝沐辰“残血复活”，拧了拧眉头，揉着太阳穴坐起了身，似乎神志尚未清醒，他初醒时仍有些迷糊。“啧，都是些什么事……嗯？”

帝沐辰醒来看到的第一眼便是对面急得团团转的夜凝夕，目光略移，便是紧搂着慕容寒月脸色阴沉狠戾的夜冷枭。望了望他怀中几乎藏得看不见脸的慕容寒月，依稀能看到她如纸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帝沐辰心下一沉，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小寒她……怎么了？”

夜凝夕抬眼看了他一眼，眼神意味深长，却是几人都熟悉的忧心忡忡。她深深地吸了口气，重重地一叹。“……被两个杀千刀的算计了。”

“怪我。”寂羽羲忽然低声道，带着隐忍，“我很早就知道寂家的计划……是我知情不报，没有把他们的计划提前告诉你们，对不起。”

“你……！”夜冷枭火从心起，周身隐隐收敛的灵力场失去控制，轰然扩散开袭向四面八方。

“……不……你别……”

慕容寒月清浅的呢喃瞬间唤回了夜冷枭失控的理智。他咬咬牙，敛了灵力场的威压，将头埋入慕容寒月的肩窝，拥得更紧了一些。

“……狐狸。你睁眼，推开我。你不是讨厌我讨厌得很吗？我抱着你呢。你睁眼，来打我吧，打死我也不还手。……你要是不打我，我恐怕要控制不住我自己了。到时候，谁都拦不住我……你知道吗？我会杀了所有人……包括，你在乎的。”

他看到慕容寒月蜷在身侧的指尖骤然收紧。夜冷枭心下一沉，看来，他猜对了。

她在乎的……在乎谁？白洛久吗？！

身边的温度逐渐冻结到冰点，夜凝夕不由自主地退了半步。她愣愣地看着夜冷枭，垂下的碎发遮住了向来锋锐的眼眸，让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知他此时此刻心情差到了极致，仿佛只要一丝火星，他就能毁灭一切。

“让朕来看看。”夜君华上前几步，抬手正欲接近慕容寒月，便被夜冷枭冷冽的目光冻结在半空中。

国君无奈地叹息，收回伸出一半的手道：“让朕看一眼，也好助月儿早日恢复。”

夜冷枭一声都没吭，却是移开了冷眸。搂着慕容寒月的手松了些许，却仍是紧紧把人护在怀里。

国君心中五味杂陈，没有让夜冷枭做更大的让步。虚虚地抬了手，一束暖色的光自他掌心落下，笼了慕容寒月。

“……”一番探测过后，夜君华收回了手，万年波澜不惊的眸光隐隐有了些许波动。夜冷枭压制着声音，让自己的话听起来平心静气：“怎么样？”

夜君华反而看向了他，带着探究般的神情，目光又一一掠过在场每一个人，最终又落回了夜冷枭身上：“三儿，你契约兽的事情，告诉过他们几个吗？”

夜冷枭抬眼看他，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没有。”

“……”夜君华沉默着颔首，却看了眼司徒修烨，“三儿，开领域吧。既然没告诉他们，那便再晚些告诉他们。”

夜冷枭不解他弦外之音，却理解了他的话中之意，“你是说……我要能那个方法？”见他点头，夜冷枭忍不住又道，“现在，在这里？”

仿佛看出了他的顾虑一般，夜君华忽然朗笑道：“放心，有朕在。孩子们，你们跟朕来。”

寂羽羲转过身，伸手拉过司徒修烨的手臂，打算将他拉起，却被对方冷冷地甩了开。寂羽羲错愕地看向他，“修，你醒了？”

司徒修烨安静地闭着眼，没有什么反应。寂羽羲又试着拉起了他，这一次却很成功，司徒修烨仿佛真的睡着了一般一动也没动，好像刚才那一下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一样。

……是错觉吗？

“天才哥？走啦。”耳边响起夜凝夕的声音，寂羽羲应了一声，将司徒修烨背起，快步跟了上去。

夜冷枭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浮上心头。。

待人走尽，夜冷枭垂下眼帘开启了领域结界。“镜空，时间静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