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幽谷里一片死寂，静得似乎连血液流动的声音都听得见。

透过寂羽羲头顶那的不大不小的洞，慕容寒月看见月亮正逐渐变成血红色。密布的云散去了，风似乎亦静止了下来，一切似乎都在刹那间变得沉寂。

在血月的照耀下，寂羽羲身上的血光愈发强烈了起来。只听他一声闷哼，身体忽然前倾，双手紧紧地抠入土地之中。

那竖立着的棺中人呵呵地轻笑一声，“好啦，别犯傻了，都十多年了，每个月都要这么痛苦，何必呢。只要你放我出来，我会给你……”

“做……梦！”寂羽羲牙缝里蹦出来两个字，猛地抬手一挥，周围魔气便倏然散去，一道血刃透过棺面直劈向那男子。

“哎呀呀呀，别这么凶残啊，你明知我在这棺儿里动弹空间小得很。”男子牵动着一道魔气化去了寂羽羲挥来的一击，依然笑着。

“……”寂羽羲额角已经有冷汗沁出，却依然紧咬着牙关隐忍着。“……闭嘴！”

慕容寒月记得星穹说过血煞圣体诅咒反噬的两种情况。她无法想象寂羽羲正在忍受的是怎样的痛苦，但至少她知道，这不是一般人所能扛下来的。

星穹一直关注着寂羽羲的动静，看着他周身红光明暗不定地闪烁，忽然瞅准时机，对慕容寒月道：“就现在！把那盅血塞他嘴里！”

“啊？”慕容寒月震惊。“这瓶子吞下去也得噎死人啊！”

星穹急声道：“别那么多废话！再晚就来不及了！”

慕容寒月闻言立刻脱手将手里那个小盅飞向寂羽羲。

小盅近他嘴边的一刹那，忽然一道魔气卷了上来，融入小盅中飞进寂羽羲微张着的嘴里。

“糟了。”星穹见血盅被魔气侵蚀，低呼不好。

那小盅刚落入寂羽羲嘴中，盅身便化作了星星点点消散开来，里面的血顺着他的咽喉流了下去。

似是没有预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一般，寂羽羲忽然强烈地咳了起来，小盅内大部分血被他咳了出来。

“天魔血被染了魔气，血煞圣体无法抑制了。”星穹面色严肃道。

慕容寒月冷眸盯着那竖立冰棺中的棺中人，咬牙切齿。

“哎呀哎呀，看来，又有人要来捣乱了呢。”棺中人一副看戏的模样，几缕魔气在他的牵引下盘旋在寂羽羲的身边。“几年前是你那作死的叔父，那么今天又会是谁呢？咦，我居然发现不了来者是谁？”

眼看沾了血气的寂羽羲嘴中獠牙开始变长，周身才变得浅淡的血光再次亮起，处在入魔的前兆之际，忽然一道黑影掠过，紧紧地用自己的双臂锁住了他。

“小四，你清醒一点！”

小四？

寂羽羲明显地一怔。

慕容寒月亦是诧异无比。他是寂羽羲在寂家的哥哥？还是……

那人从头到脚都是黑色的装扮，连眼睛鼻子嘴巴都不放过，慕容寒月一时认不出来者是谁。但看那人的样子，应不会对寂羽羲不利。

寂羽羲忽然魔怔般喊了一声，似是在极力隐忍，又似奋力要挣开那人的束缚。“走……马上离开，我……不想伤人……”

那人紧紧抱着寂羽羲不肯松手，忽然扯开了自己衣服的上领，将自己的颈侧暴露在寂羽羲的獠牙之下。

“如果这样能让你清醒……来吧！”

寂羽羲的身体僵硬了一瞬。尽管竭力在忍，却依然抑制不住本能。颤抖着手使劲地抓住了那人的肩膀，张开嘴将自己的两只獠牙狠狠地刺入了那人的颈窝。

“天才哥！鬼畜哥！不要！”

寂羽羲咬下去的那一刹那，忽然两道身影掠了进来。

来不及阻拦，寂羽羲已然将獠牙刺入了司徒修烨的颈部动脉处，溅起刺目的红。

听到熟悉的声音，慕容寒月一颗心猛地提起。转头看去，果然是夜凝夕和帝沐辰。

他们怎么会跟来？

她不是已经支走他们了吗？

为什么她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他们一直在跟着？

“哟，又有新客人来了呢。”棺中人玩味地笑着，正要催动魔气袭向二人，却发现这俩人突然消失在了原地，魔气扑了个空。沉默了一会儿，他轻轻笑道：“……有趣。”

夜凝夕和帝沐辰是被星穹纳入虚灵塔中的。见三人急得要杀出去的样子，星穹拉住了慕容寒月的手制止了她。

“现在打断他，外面的世界就将化为人间炼狱。”星穹警告道，“三思而后行。”

星穹的话不止说给慕容寒月听，更说给刚刚他带进来的那两个人听。

慕容寒月咬紧牙关，生生忍了下来。

司徒修烨失血的速度很快，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软了下来，骨节分明的手却依然紧紧地揪住寂羽羲背后的衣服，任由他疯狂地攫取自己的血液。

“小四……醒来……”司徒修烨声音微弱。

慕容寒月想起来了。

那时候在孤儿院里被特殊“关照”的，一共有九个人。司徒修烨是最大的，其次是帝沐辰，第四是寂羽羲，第七是她，最小的是夜凝夕。

小四，这是十多年前他们没有代号和姓名时，寂羽羲的名字。

司徒修烨一句话刚说完，眼看他紧抓的手也渐渐开始变松，就要不由自主地垂下去的那一刹那，寂羽羲终于如同醍醐灌顶般猛然清醒了过来。

暗红色的暗系灵力猛然向四周扩散出去，周身环绕着的血芒也在一瞬间消褪下去。

长长的獠牙随着寂羽羲急促的呼吸渐渐收回，伸手扶住自己的额头，似乎脑中仍有余痛。

“小……四……”寂羽羲轻声呢喃着，似乎还没完全清醒过来。

感觉到自己身上挂了人，寂羽羲身体猛地一颤，瞬间揭下了面上已经没血染红的面具，惊恐地看着身上人颈侧两个极深的血洞。

那人受的致命伤就是颈侧动脉上的这两个血洞。明明应当源源不断狂涌而出的，而此时从他的伤处涌出来的血，却只是一点点地流淌着，似乎快要流尽了的模样。

熟悉的气息伴随着浓郁的血腥之气，寂羽羲颤抖着手拉开那人掩面的面罩。当看清那人正是司徒修烨的那一刻，寂羽羲仿佛全身力气都在这一瞬间被抽空，径直瘫坐了下去。

扶着司徒修烨瘫软的身体，寂羽羲眸光刹那空洞。

不可置信，难以接受，惊恐怀疑，再到最后的无助害怕。

“……修……？”

一手捂着嘴，一手捂着司徒修烨受伤的颈侧，似是要堵住他伤口处还在涌出来的血一般，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寂羽羲血色的眸中掉了下来。

“修？！”

“不……修，你醒醒，你别睡……修，你醒过来啊，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修……”

玄晶冰棺内，那人却是笑意盈盈地看着寂羽羲，“啊，好一出生离死别的戏。真想不到啊，高贵如你，竟然会为了这么一个人流泪？”

“shutfuckup！”寂羽羲狠狠地转头瞪他，眼眸之中之中血色亮起，杀意毕露。“别以为你是残魂之身我就动不了你……如果修出了什么事，我要你整个地狱给他陪葬！”

棺中人被寂羽羲的狠话震到，不由得噤了声。

慕容寒月亦是被寂羽羲的情绪震到了。记忆中的寂羽羲永远是五人之中性情最为温和的那一个，再触及底线的事情，他也不会轻易爆出粗口，特别是用他自己的母语爆出的粗口。可如今……

看着司徒修烨苍白如纸的脸色，慕容寒月感觉全身血液都凝固了一般。“小穹，你放我们出去……”

星穹看了一眼身形僵硬的三人，叹了口气，伸手将他们送出了虚灵塔。

三人的双脚刚落地，寂羽羲就如临大敌般下意识将司徒修烨紧紧护住，瞬间竖起了全身的防备。见是慕容寒月三人，他所有的坚强都溃不成军。

“小寒……”

“不……不可能……”慕容寒月疾步扑到司徒修烨身边，拉起他的脉搏细细查探，却发现已经微弱得几乎觉察不到。

寂羽羲紧紧抱着司徒修烨，感受着他渐凉的体温，他平生第一次害怕了起来。

迅速点穴止住了血，慕容寒月手忙脚乱地在空间戒指里翻找起来，却迟迟找不对东西。

星穹颇有些烦躁地在虚灵塔内看着慌成一团手足无措的四人，终于忍不住现了身。“别找了，看看你们这样，像什么样子！”

看着突然出现的星穹，寂羽羲下意识地释放出强烈的敌意。

“小穹，你有办法，对不对？”突然想起星穹是万年塔灵，经验必然不少，慕容寒月抱着一线希望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