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汴梁校场 第十节
作者:文水山      更新:2019-11-23 05:53      字数:3878

“尊驾这话说的有些过头了罢?”莫震忽然在一旁幽幽开口到,他比自己兄弟自然是来的沉稳许多,可眼下此人这话,也太让辽东莫家没有面子,须知今日在场之人,敢夸口一招便能拿下莫巽的,也只有宇文远一人而已。况且若是莫巽全力以赴,多少还是能同宇文远战上数招,心中不免有些怒意!

“一招?好好好!”莫巽却是放声大笑,被酒气催的通红的脸上闪过一阵怒意,伸手便将自己那银蛇鞭杆拿了过来,就空中一挥,呜呜作响道:“那莫老四今日就接你一招!看看你一刀震九州,如何将莫老四震住!不过刀枪无眼,你若是震不住四爷我,可休怪四爷我这手中鞭杆有些沉重!”

思玉见莫家兄弟都是怒意勃发,连忙起身要劝,那屠老者却是伸手一拦,微微摇头,转身在场中瞧了一圈,目光倒是落在童老大身上,缓步走过来道:“童家的,借你这鞭杆一用!”童老大脸色登时一凛,他并非不敢相借,只是如今莫家兄弟跟宇文远交好,他虽不惧莫家兄弟,对宇文远却不能不忌惮三分。

“我都不怕,你怕个甚?”屠老者倒似看出童老大心中隐忧,脸上一笑道:“宇文少侠何等人物?岂能为这小事跟你斤斤计较,不过是借你兵刃一用罢了,若是输了,那也是老头子我技不如人,又算不到你童老大头上!”众人此时也是巴不得看场热闹,瞧一瞧这老者如何自取其辱,都是一阵起哄,纷纷要童老大将那鞭杆借出。童老大见屠老者虽是说的有理,可到这心底终究有些不大情愿,眼光不免便瞧向思玉,盼着她能来说上几句,或是让宇文远说一句话,帮自己来解了此围。莫巽倒是早已将这庙中清出一片空地来,手持银蛇鞭杆,满脸傲然看着那老者。

“童大哥,你然老先生要借,你就借给他罢!”思玉瞧了半晌,看着身边满脸酒意,神色不屑的宇文远,轻叹一声道:“老先生也不过是用你兵刃,指点一二罢了,你就暂借片刻不妨!”童老大此时当真是有些骑虎难下,众人跟着都是一阵催促,索性一跺脚,咬牙将自己那鞭杆递了过去。

“好!那么这就请了!”莫巽见这老者鞭杆到手,脸上冷笑连连,立时吐个门户,银蛇辫梢嗖的一声甩起,在空中啪的一声脆响,隐隐带着金铁颤音道:“这第一招来啦!”他故意将这第一招说的十分响亮,便是因这老者方才那“一招”之语,岂料那老者手中鞭杆一摆,抖了两抖,连看也不看莫巽一眼,反是向着宇文远淡然一笑道:“宇文少侠,这就请赐教一二罢!”

这一下众人都是轰然大哗,连一旁冷眼旁观的洪无水同何世异都是神色一惊,觉道这驼背老头今夜不免有些太过托大,就算他当真有些功夫,同莫巽较量较量也就罢了,怎么竟敢叫阵宇文远?且不说宇文远一身武功如何,只他这一身内力,今夜只怕便无人可及!宇文远也是神色一愣,好似听差了一般,用力摇了摇酒意熏熏的脑袋,看着那屠老者,指着自己鼻尖道:“老爷子你是……是要和我对阵?”

“不错!”屠老者看着宇文远,神色甚是冷峻道:“你既然说这外门功夫,武学招式尽都是些皮毛,老夫便以这皮毛之术,跟宇文少侠讨教几招,其中若是用上半分内力,便算老夫输了,如何?”

“你狂妄!”站在一旁的莫巽陡然暴喝一声,他心中恼怒这老者目中无人太甚,竟然将自己视而不见,径自叫阵宇文远!叫自己这颜面如何放得下?不等宇文远站起身来,手中鞭杆一抖疾刺而出,辫梢银蛇身子扭动,攸的向前一探,跟着一挥一甩,杆尖前刺,银蛇斜挂,正是他这鞭杆中精妙招数银蛇掣电。

“宇文少侠,难道还要老夫再请你一次不成么?”屠老者却是连莫巽瞧也不瞧一眼,此刻更是背身而站,手中鞭杆似乎漫不经心向着莫巽一捻一迎,辫梢黑蛇正迎着那银蛇来路,一遇即缠,紧紧搅在一起,横着一扯一牵,登时莫巽这鞭杆上招数尽废,跟着却是鞭杆疾抖,众人只觉眼前一团白光闪耀,就听啪啪两响,场中形势已明,莫巽早已鞭杆脱手,一脸愣怔站在原地,两边面颊上各有一个红印,自然是被这老者手中鞭杆各抽了一记,竟然是当真只用一招便将莫巽败于手下,兼且这一招之中还未蕴含内劲,有所容让,不然莫巽今日就算不当场身死,也要满地找牙!

莫巽一招落败,原本吵吵嚷嚷的一座关帝庙中登时一片死寂,众人都是颇有几分畏惧之意瞧着这屠老者,只有童老大心中暗喜,无论如何,莫巽脸上这两道红印,乃是被他这鞭杆所抽,只是碍于宇文远面子,不敢喜形于色罢了。宇文远现下也是浑身酒意醒了大半,旁人看不清,他却看的颇真,这屠老者鞭杆之上招数,看似朴实随意,实则将这出招方位,劲道,时辰都拿捏的极为精准,看似简简单单一招,实为武学中极为上乘的招式,更为可怖的便是,这招数并非勤学苦练而来,更像是由心而发,任意施为,当今之世,能在招数上到这等地步的,只怕仅有一人!心中一个名字也是一闪而过!

“也罢,老夫用这鞭杆,也是甚不趁手,既然是一刀震九州,该当以刀法向宇文少侠请教才对!”那屠老者见宇文远起身,将手中鞭杆随手一抛,扔在童老大怀里,见一人身侧倚着一柄九环大刀,甚是沉重,也不去问,径自过去抄了起来,轻轻一挥道:“宇文少侠,还等甚?难不成要老夫这一把年纪,倒先出招不成么?”这武林中切磋,向来是晚辈先行出手,以示对长辈尊敬之意,屠老者此话一出,俨然已是在宇文远面前以长者自居!

“那晚辈就得罪了!”宇文远心中生疑,转头去看思玉,却见思玉倒是一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意思,连看也不往这边看上一眼,不觉心中诧异,迈步而出道:“若有得罪不恭之处,还请前辈莫怪!”屠老者见他忽然恭敬有加,知他必是心有所疑,脸上微微一笑道:“好说,好说,你尽管进招便是!”

“宇文兄弟,给这老货些厉害瞧瞧!”莫巽方才被屠老者抽了两记,已觉颜面大损,见他竟然弃杆用刀,更是大怒叫到,莫震多少已看出这驼背老头来者不善,赶忙一把将莫巽拉了回来,凝神观瞧宇文远同这老者对阵。

“得罪了!”宇文远又是一抱拳,随即双掌一分,正是自己夜来同淳于中等人大战一场的望海潮掌法,掌力到处,带着身周气流都是一阵扰动,几人站的稍近,只觉被宇文远内劲逼的有些呼吸不畅,连忙后退,屠老者却是喝了一声道:“来的好!”刀锋一转连拖带劈而下。

两人这一动手,场中登时无人再出一声,只见两人瞬息间已过十余招,只是宇文远内劲逼迫之下,连地上砂石瓦砾都是吸吸而动,偏生这老者身上衣衫,连飘动也不飘动一下,那九环大刀本是极为沉重的兵刃,此时在宇文远掌力笼罩之下,却似一片鹅毛一般,翻飞来去,饶是宇文远竭力施为,也碰不到这大刀分毫!

“小心了,老夫要换个家伙!”那老者同宇文远再斗几招,忽的冷喝一声,九环大刀噌的一声插在地上,顺手一捞,便将身后一人手中一根长枪抄在手中,枪花一闪,便朝着宇文远兜头罩落,宇文远也是瞧得真着,双掌立时变作重山叠湖之势,影影绰绰掌势翻飞之下,带起一阵排山倒海掌力迎上,只说这一掌必定将枪花逼退,谁知那枪势猛地一顿,枪身一拧,竟然走蛇行之途,硬是从自己连绵掌势之中钻了进来,枪头寒光闪闪,劈面刺到。

这一下宇文远真的是大吃一惊,连忙闪身退后,不料那屠老者一招得势,长枪又是一撇,身形一退一进,手中多了一对镔铁斧,也不知是场中何人所用,斧刃翻飞,尽数砍在宇文远招式衔接之处,不等宇文远招式变换,又是从人群中抢出一根流星锤来,这一下招式更为诡异,当真似一条游龙灵蛇一般,分毫不离宇文远双掌前后。

宇文远这才心中大骇,眼见此人将自己这望海潮掌法破绽不足,无一不知,更兼自己这一身内力,在此人招数之下根本无处可施,就好似一个大壮汉扛着一柄大铁锤,要将这空中一片羽毛击落一般,任你百般施为,空有千斤气力,只是难收其功!心中忽然一动,不敢再以望海潮掌法迎敌,脚下错动,以掌作刀,已然使出自己那解牛刀法来!就听那屠老者哈哈一声长笑,将手中流星锤也是抛在一边,双掌一分,赫然便是望海潮掌法中孤鹜秋水路数,双掌前后相继,蹁跹飞舞,奔流之下,比之自己所使,不知纯熟几倍!

“前辈且慢!”宇文远此时心中疑惑大起,哪里还敢再战,高叫一声退出战团,将那老者上上下下一番打量道:“前辈果真叫做屠各?”屠老者也是招式一收,神色凛然道:“如假包换,不叫屠各,却叫甚么?”宇文远脸上犹自不信,情知思玉心中必有计较,连忙转头,眼中尽是求问之意,思玉也是看着他片刻,噗嗤一笑道:“现下知道厉害啦?屠各便是独孤,独孤便是屠各!不过是各人音声有异,因此文字不同罢了!”

“原来是独孤前辈……”宇文远这时才是一身冷汗涔涔而下,不料自己今夜竟然敢在此人面前大放厥词,难怪他对这望海潮掌法如此熟稔!至于这解牛刀法,原本就是独孤胜从哪刀谱总纲中悟出,这一下可当真是有些班门弄斧了!再看独孤胜,早已不复那般背驼腰弯,长身直立,撩起衣襟在脸上擦了几擦,不是独孤胜更是何人?赶忙扑通跪倒道:“晚辈不知独孤前辈在此,有所冒犯,还请独孤前辈责罚!”

庙中众人此时只觉恍然若梦一般,一个个呆若木鸡,早在独孤胜同宇文远相斗之时,已是有人看出此人招数之奇世所罕见,不料竟然是天下第一神剑独孤胜?难怪一招便能将莫老四败于掌下,只是众人对独孤胜,素来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今日这一见,才知自己这一身功夫,在此人面前,无异于小儿嬉戏!

“洪舵主!飞鸽传书!”独孤胜见宇文远跪在地上,神情惶恐,也是轻轻一笑,刚要上前将他扶起,就听庙外有人一声高喊,一个乞丐手中抓着一只信鸽飞奔而来,洪无水原本也是看两人这一场较量,看的心驰神摇,见了这一只信鸽,脸色却是一变,急忙从鸽子腿上将那信件除下,略扫几眼,脸色大变,看着宇文远同独孤胜道:“汴梁帮中传讯,建康府叶家,行帖南北武林,要于下月十五,在汴梁城外大校场,由川中唐家掌门主持,公审当年在武林中谋害各家高手的那个铁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