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二十一回 鹰台首会缘犹浅 筱园初争情却深 上
作者:江陵野客      更新:2019-11-22 22:59      字数:3210

原来这秀敏无意中瞧见伊尔木瞪着双火凤眼坐在那儿,头上都气得冒青烟了,一时竟忘了自己也正吃着醋,反倒笑起她来了。嘎珞见秀敏笑的不明不白,便问她笑什么。秀敏歪过去拿扇掩嘴悄声道:“你看伊姐姐,眉毛都气歪了!”嘎珞朝那边看了眼后,掌不住也笑了起来。

可这嘎珞偏没生得副小细嗓,又是天生不爱拘束的性子,故而她一笑,不光隔桌昭宪和佟素雯听到了,就连玄烨也听见了。秀敏见大家都朝自己这边看了来,羞得脖颈都红了,忙侧过脸去,又拿扇挡面。玄烨本是一时兴起唱了蒙古歌,这会被嘎珞打断后,细想来刚才冒然开口似有不妥,又见察珲多尔济笑得别有意味,恐他误会自己对娜仁托娅有意,便不再开口唱了。

待娜仁托娅一曲舞毕,她又亲自倒了杯酒走到玄烨御座旁,行蒙古礼用蒙语献酒道:“英勇的博格达汗,请饮下这杯斟满我敬意的酒,愿大汗永远如海东青般翱领群鹰!”玄烨起身接过金樽并用蒙语回道:“满蒙本一家,我愿万世交好!”玄烨举杯欲饮时,目光透过娜仁托娅正好对上了秀敏,见她发现自己在看她后竟白过眼去!不禁心里一咯噔,不知她为何事生气。又见娜仁托娅已喝净了酒,自己遂也一饮而尽。

待他二人饮毕后,明珠上前奏告玄烨,八旗选手已集结完毕,请玄烨下令走马。玄烨一声令下,只听凌空一声枪响,以枪声为节,递施传响。大约七八响后,二十里开外的八旗骑手们才争先恐后地朝晾鹰台飞驰而去。一时万马奔腾,砰磕如雷。远看去,那尘烟中的马群游逸似龙,翩飞若鸿。

玄烨拿起副铜镀金千里镜来看骑手们穿林淌水,啸风策马。土谢图汗案上也放了一副,孝庄的近侍太监崔邦琪半跪着托了副稍大的千里镜请孝庄看,另有两副在孝惠和济兰手中。孝惠看了几眼后便递给苏勒道:“你拿去让乌林珠她们也看看。”苏勒接过千里镜,送到了乌林珠手上。乌林珠笑谢过孝惠后也只看了几眼便递给了伊尔木。而玄烨听到孝惠的话后,朝秀敏那边看了眼,见她并没有在看走马而是闷摇着扇发呆,便侧头轻声叫了李青山来,让他把自己的千里镜拿去给秀敏。

秀敏见李青山送来了千里镜,心中虽得意,头却扭到一边道:“我不稀罕,你拿走。”纤云瞥见皇上似在朝这边看,忙接下千里镜又侧过身去好挡住玄烨,并对李青山道:“有劳李公公了,主子一会看了再给皇上送去。再劳公公替主子转谢皇上恩典。”李青山走后,纤云俯身向秀敏耳畔道:“主子,您拿这千里镜看看吧,皇上特意送来,您心里再别扭也别拂了皇上的意!”秀敏听了纤云的话,拿起千里镜随意看了两眼,又见嘎珞望着远处兴致盎然,便递给她去看。

这边伊尔木将千里镜传给舜华后,见她看了许久也不放手,一旁的张宓咳了几声她都当没听见似的。伊尔木想着这舜华平日里不像是争风吃醋的,这会也不该是故意不给张宓看的,倒不知她是被什么给迷了眼。平珠见张宓急得要跳脚了,赶紧扯了扯舜华的衣袖。舜华回过神后,忙将千里镜递给张宓道:“姐姐久等了!”

张宓接过千里镜,又奚落她道:“妹妹也不像是没见过世面的呀!我等久点也没什么,只是这千里镜是太后好意给我们看的,我们也当识趣些才是!”话落举了千里镜正要看时,又听伊尔木笑讽道:“我要是坐宓姐姐这个位置,我就不看了,又不是没见过的,趁早送还给太后才是真识趣!”张宓听后脸气得煞白,但又不敢惹伊尔木,只好忍气吞声地将千里镜交给缃绮送回孝惠那儿。伊尔木见舜华双颊滚红,眸中带星,唇里含笑,俨然是幅少女怀春的情态,便猜到她方才是被什么勾去了魂,虽含笑不语但也留了个心眼。

随着尘嚣渐近,玄烨按捺不住兴奋,撑着桌子看谁是第一。首位从密林中脱越而出的,是个穿着烟里火色回纹绮袍,骑着绣黑宝马的少年。黑马上打的红蓝两色络子与少年的发辫齐驰,飞骑轧,鸣珂碎,万丈豪情俱付蹄下。玄烨见这少年已奔至终点敲响锣鼓后,大群马队才出了丛林,心中不禁暗夸道:“好几年都没见把旁人甩开这么远的了!此人不可小觑呐!”遂对明珠道:“去把那人带上来,朕要见见。”

这玄烨与察珲多尔济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就见侍卫已带着那少年过来了。玄烨见他虽垂头敛神,但因个高,仍可观其剑眉朗目,胆鼻长耳,广额方口,真是英伟丰姿!待那少年行过礼后,玄烨问道:“你说你叫牧瑾,那祖上是什么姓氏?又是什么旗?”牧瑾道:“回皇上话,奴才是镶黄旗人,祖上是钮祜禄氏。奴才是弘毅公额亦都的后人。”玄烨听了侧头问乌林珠道:“这人和你同宗同源,你可认识?”

乌林珠听了笑道:“皇上,我的祖父有十六个儿子,我不大认人也不爱走动,早又进了宫,倒没听过这个人。”又问牧瑾道:“你阿玛是谁?”牧瑾仍是低头回道:“奴才的祖父是弘毅公的十三子超哈尔,奴才的父亲是格黑礼,袭二等甲喇章京职。”孝庄听了笑道:“我记得你祖父,你祖父跟着太宗打天下那会子英勇得很呐!只可惜年纪不大就战死沙场了,没享几天福。”

玄烨道:“既是忠臣之后,今日你又夺了魁首,除内务府原有的赏赐外,朕再授你乾清门侍卫一职。”牧瑾听之大喜,面上却强装镇定地跪地谢恩,后便退下了。伊尔木见自牧瑾上来到退下,舜华的眼神就没从他身上离开过,遂低声试探她道:“舜华妹妹,这人方才说他叫牧瑾,我记得皇上说过,‘舜华’好像就是木槿的意思,这冥冥中的缘分可不浅呐!”果不其然,舜华听了这话,愈发羞涩忸怩了起来,并嗔怪道:“姐姐说这话怪让人臊的,快别说了!”伊尔木挑眉一笑,不再言语。

且说走马之后,明珠又特意安排了教駣表演,由蒙古王公向玄烨表演如何驯服生驹。秀敏见台下平岗上散围了几十匹未上马鞍的马驹,另有二十个蒙古人拿着套杆在一旁交耳商议些什么。秀敏问嘎珞道:“那些马怎么没有马鞍呢?他们是要干嘛?”嘎珞道:“那些马都是刚三岁的生驹,还没被人驯服,所以不上马鞍,他们这是要教駣。”

话音刚落,果见一人持竿跨马冲进了生驹中,马群一阵躁动,左突右蹿,前拥后挤。那人靠近目标后夹紧马肚再双臂一振,用杆上的绳索套住了马首,生驹受了惊吓,连连嘶叫着旋转挣扎并拖扯着教駣手四下奔闯。教駣手一手勒马一手控竿,与生驹博弈较量,忽而见他俯身似要坠马,台上众人心弦一紧,转又见他压杆而起,奋力将那匹生驹给拽了回来。

待那生驹跑得不疾稍缓时,教駣手看准时机一拉一撑,纵身跃马落到生驹背上。众人见之皆发惊叹之声,要知那生驹背上可是一物都无!生驹接连蹿跳甩摆,教駣手伏在马背上却安如磐石,只见他一手抓竿一手扬鞭,口里还要怒呵着来压制马叫。直到生驹的嘶鸣声渐弱,不再挣扎后,教駣手才渐渐坐直了身开始遛马。最后带它回到原处,下马亲自为它绑缚上马鞍,才算宣告它已被驯服。

玄烨见了赞不绝口,连连夸那位教駣手是‘巴图鲁!’又与察珲多尔济交谈起驯马之道来。秀敏看了也折服于蒙古人的勇猛无畏,忽又想起嘎珞也能驯马,遂问她道:“你的‘绝尘’也是这么驯服的?”嘎珞咬了口腴润如脂的鸳鸯奶卷道:“我的‘绝尘’当初驯了三天才驯服,但不是像他这样骑在马上驯的,他这个是给皇上看的,当然要花样多些。况且那马想必之前就饿了几天,你看它后腿都软了。”

秀敏听后笑道:“也不知你这匹马儿是怎么驯服进的宫。”说着夹了块芝麻白糖馅的奶饽饽来吃。嘎珞并未接话,只盯着看下一个人要选哪匹马来驯。玄烨瞧见秀敏吃的是同心方胜样的奶饽饽,自己低头夹开了梅花点子样和吉祥葫芦样的,也找了一样的同心方胜来吃。

剩下的教駣手或成或败,但都赚足了台上众人的目光,玄烨更是看的不亦乐乎。因见八旗兵们个个庄严肃穆,各环节间丝毫不乱,玄烨心中愈发赞赏明珠的才能。再加之前在三藩问题上,他也坚定地支持自己,遂而认他可作股肱之臣,更加器重。这教駣表演结束后,因时辰已接近未时(下午1点),正是一天之中热气最毒的时刻,便暂停了阅马,稍作休息。

玄烨进了身后的御营主帐内歇息,在主帐之后还搭了孝庄等人的营帐,察珲多尔济的营帐在东边稍远些。闲笔不多叙,且只说这伊尔木非说憋了一上午没说话,这会子如何也不肯歇息,非要拉了舜华去乌林珠帐内聊天解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