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域莽原,滴水成冰,天寒地冻,积雪终年不化,天地一片苍茫白色,无边无际,辽阔无垠。
这里气候恶劣,人迹罕至,只有抗寒的动物偶尔出没觅食,这些动物的皮毛,都是哀国贵族的最爱,价值万金,不少猎户因此铤而走险,前来行猎,但十之八九,他们都会在这天寒地冻中一去不回,可是为了高昂的报酬,他们愿意拿命一搏。
这里不仅气候凶险,还暗藏杀机。这里是通往北疆最平坦的道路,雪莽人常年蛰伏在此,企图通过这里,进入北疆。哀国兵士拼死抵抗,却无法阻止雪莽人步步紧逼,如今莽原大部分都成为了雪莽人的地盘,哀国兵士苦守不怠,阻止雪莽人逼近北疆。
哀国在莽原部下重兵,却无法阻挡雪莽人的步伐,尤其是几个月来,几场战役中,守军死伤过半,贺都禁宫见势不妙,紧急调集了骁麒将军陆勋携部众前来支援。
陆勋是丞相陆机的义子,传说中,他自幼便由陆机一手□□,智勇双全,曾经也为哀国立下过战功,但在那之后,陆勋便有了疲怠之意,蛰伏很久。直到六年前,他因为一场战役而失踪数日,但不久之后,他平安归来,在那之后,他似乎变了一个人一般,在陆机的操纵下,他南征北战,一跃成为哀国最有名的战将。他麾下有三十万骁麒军,战场上,他们各个以一敌十,骁勇无比,最重要的是,他们对陆勋无比忠诚。
此番前来支援北疆,陆勋利用莽原的地势特点,仅仅用了两千精兵,便将足有两万人的雪莽人赶到了莽原的边缘,雪莾人受到了重创,陆勋本应该乘胜出击,但却出乎预料的是,他选择了在莽原安营扎寨,似乎在等待什么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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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关隘到莽原,日夜兼程的,也要走上两日。
车舆停在了骁麒军大营前,守卫将车舆里里外外检车了个遍,确定车舆中只有三个人后,才谨慎的放了三个人入了大营。
雍瑾此行,带了自己最小的徒弟小束以及一个药童,因为雇主不透漏患者的状况,雍瑾也只能凭着经验,备了些常见的药材而来。
陆勋在哀国,是很有名的战将,他的名号,雍瑾是听过的,但是也只是隐约知道,他是个有些无情的人,他敌人毫不留情,他遇到对手,从不俘虏,只会斩杀,不给人悔过的机会,他让很多敌人威风丧胆。杀伐决断,也是他所向披靡的一个原因。
不久前,有人往木澜阁递了拜帖,说要邀请一位医师往莽原大营去,小束自告奋勇,前往莽原。小束二十多岁,长着一张娃娃脸,看起来就像个还未长成的男孩子,他是雍瑾最小的徒弟,没什么机会接诊,得到这样的机会,自然踌躇满志的想表现一番。可无奈的是,他刚来到莽原的骁麒营,便被有经验的老者看出他其实经验不足,连陆勋也未见到,便被打发了回来。小束回来,伏在雍瑾膝头一番委屈,雍瑾无奈,便同意再来一次,一是她想瞧瞧,是谁这样看不起木澜阁的医者,而是也想带着小束,为他出口气。
骁麒营比普通的营寨,更加宏伟些,来往巡逻的兵士,也都肃穆庄正,一脸凶煞模样,小束来过一次,却依然掩盖不住脸上的惊异之色。雍瑾比起小束,只在心中慨叹,这骁麒军,果然是与众不同。
一个普通的兵士带着三个人,入了一个营帐,稍作等待,便进来了一个有些高瘦的兵士,他与其他人打扮不同,小束以为他便是陆勋,忙的想要跪,却被雍瑾一把拉着。
“莫要跪我,我不是将军。”来人露出了个笑容来,虽然身上着了冰冷的甲胄,但笑起来依然纯真,“我叫非河,是陆将军的副将。”
非河话音刚落,营帐中便走进了一个人,非河朝着那人行了个礼,小衷见状又要跪,雍瑾又一把将他拉起来,这个人看起来虽然威重,却不似个上阵杀敌的武将。
“文首座…”非河开口道,“陆将军可是醒来了?”
雍瑾望着被非河成为文军师的人,目光总是不自觉地看向他的大脑壳,若是猜的不错,这个人,便是如今享誉哀国,陆勋身边的首座幕僚,文栝。据说他是饱读诗书,熟悉兵法,是陆勋很仰仗的军师。
“醒来了。”文栝望着非河,开口道,“你可是要查人?”
非河点点头,他此番来,便是要为三个人搜身的。
“你查这两位吧。”文栝表情平静,“这位雍医师,你就不便查了?”
非河不明所以,一脸狐疑:“可是文首座,不是您说的,接近陆将军的人,都要严查吗?”
雍瑾没想到,文栝只瞥了自己一眼,便认出自己是个女子,要知道,这些年,从未有人怀疑过她的身份。看来文栝这个首座,还真不是白当的。
“傻小子!”文栝笑着摇摇头,“你照做便罢了。”
雍瑾见状,轻声道:“谢文首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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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雍瑾查验的,是个女子。
雍瑾有些奇怪,这骁麒营中,竟然会有女子。按照惯例,军营之中,一般是忌讳女子的,而眼前的女子,不仅在这里来去自如,还颇有地位的样子。她着了红色的软胄,飒飒英姿,气质不凡。她的模样看起来很是清秀,尤其是那双眼睛,灼灼动人,似会说话一般。
她为雍瑾做了查验,然后对雍瑾开口道:“早闻木澜阁大名,却未想到,鼎鼎大名的雍神医,是个女子。”
雍瑾笑了一下,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容:“女将军纵横疆场,雍瑾同样觉得佩服。”
二人露出惺惺相惜的笑容,女子笑道:“雍神医过奖了,我叫陆幽幽,无品无级,跟随义兄,为国效力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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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陆幽幽的带领下,雍瑾带着小束入了大帐。
大帐中燃着炉火,与外面的冰天雪地形成了对比。大帐中央,立着一个人,他背对着雍瑾,只着了单薄的衾衣,他个子比普通人高些,雍瑾需要抬头仰视他,他后背宽阔而结实,虽然隔着衾衣,但依然能够隐约看到他手臂粗壮的线条。
陆幽幽有些担忧,轻声道:“哥哥,雍神医来了,让她为你诊治吧。”
陆勋转过身来,常年征战,他看起来大概比实际年龄要老一些,皮肤有些糙黑,五官锋韧,鼻梁高挺,下巴棱角分明,还有那双深邃的眼睛,眸光似暗夜一般,透露着无尽的忧郁。他右脸有一道不深不浅的疤痕,看起来是旧伤了。与传言不同的是,他并不像个热爱杀戮的人,看上去,竟然莫名的有些温敦。
“不是说不必了。”陆勋望着陆幽幽,有些疲累的开口道。“我已经好多了。”
陆幽幽忙的露出一个笑脸,看着雍瑾:“我这个哥哥,从来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前些年他行军时,曾伤了胳膊,如今到了莽原,遇到天寒,旧疾复发,痛到不能安寐,所以请雍神医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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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勋的身上,几乎布满了旧伤痕,刀剑伤居多,新伤旧伤叠加在一起,看起来很是可怖。
雍瑾为陆勋查看了他的胳膊,还为他号了脉。
一旁的陆幽幽看起来很是着急,她问道:“怎么样?”
“胳膊的伤,倒是并不要紧。”雍瑾轻声道,“只是陆将军,您平日,睡得可好?”
陆勋摇摇头。
“行脉不畅,许是长久的忧思郁结所致…”雍瑾开口道。
“这…这可怎么办。”陆幽幽忙问道。
“雍瑾从木澜阁来的时候,便料想到陆将军可能因为外伤不治而求诊,因此带了治疗外伤冗疾的药,至于内症,恐怕还需要回木澜阁取些丸药。”
陆幽幽忙说:“不必劳动雍神医,我这便派人去木澜阁取去。”
雍瑾写下一张信盏,交给陆幽幽:“只消将这信盏交给木澜阁的若素姑娘,她便知道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