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国与雪莽在北疆爆发战争,已经是第五年了。
五年前,雪莽偷袭了趁其不备,攻占了哀国位于北疆的三个城池,哀国还未来得及调集援兵,雪莽人一鼓作气,横扫北疆十七个城池,等到哀国的援兵到来,雪莽人便占领了北疆大部分的城池。哀国想要夺回这些城池,却发现并不简单,这场战争,雪莽人筹备多年,他们派了青壮派入哀国学习,韬光养晦,谙熟哀国的操练兵法,同时,雪莽人从别处学到了新的耕种技术,经过几年的繁育,不再是往日的贫瘠和落后,这一次,他们挥师北疆,野心勃勃。
强敌在前,哀国人却显示出了前所未有的团结,五年来,无数的兵士开赴北疆,投入战争,捍卫自己的家园,雪莽也未料到,哀国人会如此的众志成城,因此他们止步北疆,很难再向南一步。
狭关隘是地处北疆最南部的一个小城,再往北走,便是北疆广袤的土地。这里气候寒冷,北国景色,也别有一番韵味。小城虽小,却是曾经是重要的商贸交汇地,南来北往的人在这里以物易物,热闹非凡,又因为这里进出只有一条窄窄的山路,脚下便是万丈深渊,因此得名狭关隘。
如今,狭关隘成为了北疆城池中,唯一未被雪莽人占领,还隶属于哀国的地界,五年前,这里便有重兵驻守,防止雪莽人以狭关隘做梯,觊觎南方。
这里曾经富庶繁华,汇聚了不少客商,而眼下战争爆发,这里成了前线荒寥之地,客商不再来做营生,很多当地的百姓都向南流亡,剩下的都是安土重迁,不舍得离开故土的,在这里勉强讨生活。
九月份时,狭关隘便已经步入了冬季,空气干燥又寒冷,街巷上原本人就不多,眼下更是裹紧了大氅,匆匆而行。街巷两边,有茶楼酒肆,但大都掩着门,看不清里头是不是在经营,似乎随时准备闭门。这也难怪,眼下战局动荡,雪莽人不久前曾强攻过一次狭关隘,虽然被哀国兵士抵挡了,但难保不会后起追击。
一阵叫好声从一个不起眼的门楼中传了出来,这里虽然没有招牌,但狭关隘的人都知道,这里曾经是这个街巷最大的茶楼,来往的客商都会在这里喝杯茶饮歇歇脚,如今客商虽然不再登门,这里依然在艰难维持着。
“上回书说道,那黎王殿下在新婚之日,未婚妻孟太傅之女落跑,陛下震怒,下令要处置孟家,而那黎王殿下,却在大雪中,跪在那上阳殿外整整三日,求得陛下宽恕了孟家,还有那个任性负心的孟家大小姐。而此之后,黎王殿下大病一场,痊愈后意志日渐消沉,懒理事物,日日纵情酒色,一年中便纳了七位夫人。他的行为,遭到了陛下的斥责,被贬斥出了贺都,发配到了甘州,做个一个无用的闲王……”
说书的老者摇头晃脑,手中拿着响槌,说道坎节处还要用力敲击一下身旁的破锣。
“老周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你都说了六年了,可有些新的来!”台下的听客不满,发出嘘声。
老周头也不睁眼,他自小便跟着父亲在这个茶寮说书,经历了这里最繁盛的时候,眼下大概,是最寥落的时候了。台下稀稀拉拉的只坐了五六个人,还都是半大小子,身上没有什么钱,白听白看,却还一大堆的好奇。
“新的没有,只有这个,不想听便走!”老周头不耐烦的挥挥手。
台下坐着的孩子虽然无奈,却也不肯这样轻易离开,眼下的狭关隘,像这样凑在一起,听人絮叨些前尘往事,也是吸引人的。
“周大叔,那个落跑的小姐呢,她去哪里了,被找到了吗?”人群中,有个坐在最后,十二三岁的小姑娘,鼓起勇气一般,高声问道。
“这个啊……”老周头捋了捋发了白的胡子,开口道,“说起她来啊,便更是一段传奇了,贺都中人都说,她钟情于一个雪莽的逃奴,便弃了自己的忠渝,不顾孟家整个家族的安慰,还伤害了钟情于自己的黎王殿下,追随那个雪莽人而去了,如今已经为那雪莽人,生了三个娃娃咧。”
台下坐中的小听客听的似懂非懂,却各个都在点头。
老周头看看时辰,又看看坐下的这些个小大人,知道今日领赏钱是无望了,他无奈叹了口气,收拾了破锣和鼓槌,准备起身离开。
突然,他的笸箩里有银钱撞击的声音,他回身一看,只见一位着了荼白色棉衫裙的女子,正往自己的笸箩里扔了两枚银钱。
“姑娘,老朽要走了,不说了。”老周忙开口道。
“我知道。”这姑娘笑了一下“刚刚在门外听了一会儿,觉得您辛苦了。”
老周望着那姑娘,她约莫二十岁,个子不高,身材有些瘦削,皮肤白皙,眉眼清秀,笑起来婉尔动人,是个难得的清丽佳人。
“姑娘说的那是哪的话,老朽是个说书人,说不得辛苦。”老周低声道。
“您说的很好,只是有一点。”那姑娘轻笑一下,“孟府那个小姐,并不是看上了什么雪莽的逃奴,也为与雪莽人生了三个孩子……”
女子说完,笑着对老周点了点头,转身便离开了。老周有些恍惚,他并未到过贺都,也为亲历过什么黎王妃逃婚的事件,这些事情,都是他左右听来的。看这女子的模样,她似乎明了的很,她到底是谁……
女子走出了茶寮,外面有一辆车舆,赶车的是个身着白衣的小童,小童见了女子,便轻声道:“若素姑娘,雍阁主已经在等您了。”
女子上了车舆,车舆中,坐着个着了墨色儒衫的男子,见女子走入车舆,忙的移动一下,让女子坐到自己身边。
女子亲热的开口道:“雍姐姐,今日采买的可顺利?”
谁也未曾想到,坐在车舆中的,一身男装,面若冠玉,眉峰凌厉的人,竟然是个女儿身。她五官算是精致,眸光有些阴冷,比男子更加的决然。眼下虽然坐着,但派头行为,全然是男子之风,若不仔细瞧,只会当她是个衣着翩翩的美男子。
“顺利的很。”女扮男装的人开口道,不知是故意为之而是常年的压抑所致,她的声音竟然比一般女子的要粗一些,听起来,倒像个细声的男子。“青儿,你可有想做的,若是没有,我们便回木澜阁去了。”
身旁的女子无奈笑了一声:“雍姐姐,这么多年了,您怎么还会喊错我的名字…”
“是我疏忽了。”女扮男装的女子有些不不好意思的开口道,“你如今不是孟青夕,是若素,我给你气的名字,我自己个都会忘记。”
孟青夕……这个名字,仿佛是自己前生的名字一般。六年前的那个夜晚,孟青夕逃出贺都,想要一路往北疆,寻找殒奴,不想在路上丢了所有的盘缠,又生了重病,委身在一个破败不堪的庙宇中,就在孟青夕以为自己要死了,她被人救了。
救她的人,就是眼前的这个女扮男装的人。第一次醒来时,孟青夕也将她误认为是男子,还拒绝与她交谈,对方为了哄孟青夕说话,亮出了身份,知道两个人同为女儿身,孟青夕放下了心防。
孟青夕知道,这个女扮男装的人,名叫雍瑾,是哀国出了名的神医雍志的女儿,出生后,便一直被当成男子养着,久而久之,她的行为举止,声音容貌,都酷似男子,她虽然有女子的特征,眼下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做回女子了。
雍志去世后,雍瑾便开始云游,不久前,哀国与雪莽发生了战争,北疆的哀国兵士缺少医师,雍瑾便决定,前往北疆。孟青夕只觉得对方是能够信赖的人,她将自己的经历和盘托出,雍瑾可怜她,便伸出了援手,不仅给孟青夕医好了身子,还决定一路带着她到北疆。
到了北疆,雍瑾便在狭关隘的山坳里,修建了一座木澜阁,她医术高明,救治伤患无数,慕名前来者众多,木澜阁,如今成了狭关隘里神秘之处。
如今的孟青夕,已经不再是太傅府中那个任人欺瞒的大小姐了,她现在随着雍瑾,是雍瑾的好助手,同时她还成为了雍瑾的义妹,雍若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