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天幕漆黑如墨，一轮明月挂在天际上，灼灼月光，仿佛能照透人心一般。

夏妩忙了一日，眼见着又要熬断一根蜡，芩音无奈，为夏妩又燃了一盏灯。

芩音在一旁，看着堆积如山的年礼单子，开口道：“夫人…休息吧…明日再做也来得及。”

夏妩抬起头来，眼前有些模糊，黎王出宫立府，赶上了年下时节，台面上来来往往的事情很多，加上府中本来的事情，也都压在了夏妩一个人身上，在承乾殿时，夏妩勉强应付的来，如今这偌大的府邸，夏妩有些慌措，但她从来都不肯认输，更不肯让皇甫渊觉得，她是个无能的。

“整理完这些，再休息吧。”夏妩叹息道，“明日想来还要有很多的事情。”

“其他的事情倒还好。”芩音嘟起嘴巴，不高兴的开口道，“王爷纳正妃，这事夫人也要揽在身上，当真大度！”

“怎么，我还未说什么，你先不高兴了？”夏妩轻笑一下。

“不是不是，芩音只是觉得，夫人为王爷做了许多，现在却连个名分也没有，让人寒心。”芩音忙解释道。

夏妩停下手中的活计，眼中闪过一丝伤感，她何尝愿意，这样不明不白的待在这黎王府。

“对了芩音，今日撷礼所，可将正妃的服制给送来了？”夏妩开口问道。

“送来了，就在那边。”芩音指了指角落的锦盒，“撷礼所也是殷勤，还早些时候大婚，便将服制都送来了。”

“王爷如今风头正劲，这是自然的。”夏妩轻笑道，“好了，你去休息吧，这里不需要你了。”

芩音还想再争辩一下，却看夏妩坚定的很，她便行了礼告退。

听着芩音的脚步走远了，夏妩起身，走向了那个锦盒，她犹豫了一下，却还是伸出了手，吧嗒一声，夏妩打开了环扣，露出了里面的精美的大红裳服。

夏妩拿起裳服，这是撷礼所专门为孟青夕赶制的，暗金凤纹，冠珠做饰，华贵无双，没有女子，会不对这样的华服动心。

她见四下无人，入了内堂，将这裳服着在了自己身上，对着铜镜，夏妩露出了笑脸，这血染一样的红色，正衬自己的肤色。夏妩闭了眼，抚摸着这柔软芬芳的锦料，忍不住开始幻想，若是自己着了这身华服，站在皇甫渊身边，将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正想着，只听有人推门而入，夏妩惊恐的看着推门而入的人，正是皇甫渊。皇甫渊一眼便望见夏妩，他一方面是惊讶于夏妩的美，一方面则是不悦夏妩随意动了属于孟青夕的东西。

夏妩似看透了皇甫渊的想法一般，吞吞吐吐的开口道：“王…王爷恕罪…”

她想要跪下，却担心自己会损毁了这件裳服，进退两难，动弹不得。

“好看。”皇甫渊冲着夏妩，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来，他走到禅椅边坐下，欣赏一样的望着夏妩，“很适合你。”

夏妩也顾不得许多，她当着皇甫渊的面，慌忙脱下裳服，只着了贴身的衣衫，跪在了皇甫渊面前。

“王爷…夏妩只是…只是羡慕…”夏妩低着头，不敢看皇甫渊。

“不碍事。”皇甫渊柔声道，“本王睡不着，见你还燃着灯，便来嘱咐你些事情。”

“王爷…”夏妩缓缓抬头，观察皇甫渊的表情，“谢王爷不罚之恩。”

“本王知道，你心中怨怼。”皇甫渊望着夏妩，“只是眼下，青儿还未入府，还要暂且委屈你才行。”

“夏妩并不觉得委屈。”夏妩声音中充满感激，“夏妩只求能在王爷身边伺候着，其他的，不敢奢求。”

皇甫渊轻笑一声，他起身，走到夏妩身边，弓下身子，将她扶了起来。

“若是青儿有你一半的乖顺，本王也不至于夜不能寐了。”皇甫渊自嘲的笑道。

夏妩听到这里，心中一酸，眼眶泛了红：“王爷对孟小姐的，极尽温柔，孟小姐总会明白的。”

皇甫渊无奈摇摇头，“如今，只要她身子康好，其他的本王也别无奢求了，她那身子，原本就不好，前些日子闹那一场，又病了那许久，伤了根本，着实让人担忧…”

夏妩望着皇甫渊，他每每说起孟青夕时，眼底总会泛起一层柔软，他或许不知道，每次他透露出这种温柔宠溺的表情，对于夏妩来说，都是一种鞭心拆骨的痛。

夏妩心头涌起异样的情愫，她红了脸，缓慢的靠近皇甫渊，拉住他的手，将皇甫渊的手，放在自己心口的位置，她红着脸，细声道：“夏妩…说句不自量的话…夏妩心疼王爷，想为王爷做些什么，想为王爷解忧…”

皇甫渊望着夏妩，看着她脸上露出的急迫和讨好的表情，苦涩涌上心头，他任凭夏妩拉着他的手，感受到夏妩肌肤的温度。

“王爷，从前，夏妩做不得自己的主，现在，您可愿意成全夏妩……”

“夏妩…”皇甫渊从夏妩怀中，将自己的手抽拿出来，指尖还她的香气，“你无需为本王做什么，只要做好你眼前的事情，便是为本王解忧了…”

夏妩听了皇甫渊的话，深深低着头，看不出表情，但身体却在微微的发颤。皇甫渊说完，便走到了门口，他回身叮嘱道：“本王来是想同你讲，这几日青儿病了，许是身上的寒症还未好，本王事忙走不开，你带上府中精干的府医去孟府走一趟，替她好好诊治。”

“是…”夏妩低声应道。

“还有，那裳服，并不适合青儿。”皇甫渊轻声道，“着撷礼所重新制了来，直接让苏满放到流晖阁，不必经你的手了。”

“是…”夏妩承应着。

皇甫渊推门离开，夏妩扬起脸来，眼泪打湿了脸颊。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那个自以为是的皇甫铎，因为他的一时欢畅，毁了自己一生的幸福。夏妩握着那件裳服，眸中有难以言说的灼光，她明白，皇甫渊要重制大婚的华服，其实是不愿让孟青夕穿自己碰过的裳服，因为他介意自己曾委身与皇甫铎，这是皇甫渊心中永远也过不去的坎节。

屈和愤懑交合在一起，夏妩下颌用力，咬住牙齿，五官有些狰狞，她抬手，用力撕扯那件裳服，裳服的珠琏滚落一地，夏妩瘫坐在地上，冷笑着。孟青夕，本质上与皇甫铎是一样的，只顾自己不顾别人，屡屡伤害皇甫渊，却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这样的人，为何还会被皇甫渊捧在手心中！

委夏妩心中仿佛有野兽在咆哮：不公平，大大的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