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96
作者:甜蜜罐子      更新:2019-11-22 18:56      字数:3199

长梦不醒,有这么一刻,殒奴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睁开眼,望着眼前的轻罗幔帐,阵阵幽香钻入鼻息中,身下衾被温暖,他握了握拳头,指尖的疼钻进心里,殒奴原本昏沉的意识一下子清醒了,他确定自己还活着。

殒奴认出,自己身在陆府的风寄堂中,屋中空无一人,殒奴坐起身子,只觉得一阵晕眩袭来,他闭上眼睛,等着自己心绪平静下来。殒奴尝试着将双脚踩在地上,支撑着站起来,他每做一个动作,都会扯疼身上的伤口,殒奴紧抿嘴唇,呼吸变得沉重。

殒奴拖着身子,缓慢的来到窗棂前,推开窗棂,他只着了单薄的衾衣,一阵冷风夹杂着碎雪吹进来,灌进他衾衣里,殒奴不禁打了个寒颤,伏下身子,轻咳几声。

陆幽幽推门入内,正看到殒奴站在窗棂前,本来见他醒来,很是惊喜,可看殒奴衣着单薄,陆幽幽不禁皱了眉头。

“外面风冷,你高热刚退,一身的汗,吹风可要再着凉了。”

殒奴张开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喉咙生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莫要着急。”陆幽幽扶了殒奴,让他坐回到床榻上,“大夫说,你伤了喉咙,要养些时日才能开口说话。”

殒奴半倚着床榻,许是重伤的缘故,他整个人虚弱不堪,毫无精神,但眼神中,却透漏着担忧。

“我知道你担忧什么。”陆幽幽望着殒奴,“孟府那边,似乎认定了你便是害死孟夫人的凶手,正着人寻你,他们虽知道你在陆府,却也不敢进来造次。”

殒奴瞪大眼睛,不知该如何解释,他动了动嘴,做出了母亲的口型。

“你的母亲,孟府似乎并未处置,眼下我也着了人在打听。”陆幽幽一边说话,一边要解开殒奴的衾衣,替他换药。

殒奴下意识的向后闪避,陆幽幽轻笑一声:“你躺在那里的时候,该看的不该看的,我都看过了,如今你想起来害羞了。”

殒奴脸一红,陆幽幽趁机脱了他的上衫,已经过了这许久,他身上的刑伤依然触目惊心。旧的疮药入了骨血,揭下来时粘连了皮肉,殒奴用力忍着疼,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陆幽幽心疼的叹了口气,轻手为殒奴换了药,然后用绢巾擦去他额间的冷汗。

有人推开了门,带入了一阵寒风,陆幽幽刚想斥责,却见非河从外面走了进来,这些日子,非河每每下了职,都会来这里照看殒奴,今日许是有事,来的有些晚了,许是路上跑了几步,他满脸通红,气喘吁吁的。

“大哥,你可是醒来了!”见殒奴醒来,非河很是高兴,他扑倒殒奴身边,差点就要碰到殒奴的伤口,被陆幽幽一把推开。

“他还伤着,你离他远一点!”

“我看我大哥,与你何干?”非河不忿的看着陆幽幽。

“你这么鲁莽,伤了自己不要紧,别伤了殒奴!”陆幽幽毫不留情的说道。

见两个人斗嘴,殒奴低低笑了一声,陆幽幽赶忙收起刁蛮表情。

殒奴指了指自己喉咙,表示自己不方便说话,但对非河,露出一个笑容来。

“大哥,我都听说了,姓孟那一家子,将你折磨成这样,若是不有人拦着,我一定去为你报仇!”

“你就知道报仇报仇。”陆幽幽抱着胳膊,白了非河一眼,“你在人家眼中,就是一个小蚂蚁,倒是你大仇未报,却先被人捏死了!”

“那又何妨!”非河昂着脑袋,“为大哥报仇,不怕那些!”

坐在榻上的殒奴,原本正听着,突然低低咳嗽了几声。陆幽幽用手覆上殒奴额头,发现他额上又滚烫了起来,她紧张的皱皱眉,扶着殒奴,让他躺回到榻上。

“你好好休息,我去找府医来给你看看。”

陆幽幽说完,转身要走,殒奴一把拉住她的衣袖,露出一个询问的眼神。

陆幽幽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殒奴不发一言,自己却能看懂他眸中的意思。

“你想问她怎么样了对吧。”陆幽幽叹了口气,即使这个时候,他依然这样挂念她。

殒奴点点头,抬眼望着陆幽幽,目光闪烁。

“她很好。”陆幽幽开口道,“如今七皇子被封为黎王,她即将成为黎王妃。黎王少年英才,潇洒清隽,如今又深受陛下重视,封为黎王,能成为他的正妃,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她如今,是整个贺都女子艳羡的对象。”

殒奴松开陆幽幽的衣袖,默默闭上了眼睛,露出一个痛苦的笑容。是啊,皇甫渊将她捧在手心里,她身边有皇甫渊的照顾,定然会顺遂无忧,自己这个多余的人,何必自苦呢……

***

又到了月宵花盛放的时候。

孟青夕站在院落中,望着墙角的月宵花树发愣,今天的月宵花,不知为何,到现在也为发枝,不知到了年下,这月宵还会不会开花。孟青夕在雪中站了许久,冻的嘴唇苍白,细雪落在她身上,袅袅若仙。

嗔儿拿了大氅和手炉来,她轻轻为孟青夕拍掉身上的雪,给她披上大氅,还把手炉塞进孟青夕手中。

“小姐,手这样凉,会生病的。”

“不碍事。”孟青夕回了神,“你可打听到了,荷姑在哪里?”

嗔儿摇摇头,失望的开口道:“少爷那边口风紧的很,什么都未打听到。”

孟青夕抬脚,想要回内堂,却发现脚已经被冻的有些不听使唤了。

“一个大活人,无论在哪里,总要留些迹象吧。”孟青夕想不透,秀眉微簇,“我们是不是漏掉了哪里呢?”

嗔儿扶了孟青夕往内堂走,有些不悦的嘟囔道:“小姐…您做这事,嗔儿不懂。”

“不懂什么?”

“那殒奴,如今依然坐实了是个细作,他还放火,毁了少爷的证据,害死了夫人,如今孟府正要拿他问罪呢,那个荷姑是他的母亲,他们娘俩,一定都不是什么好人,您还要去问少爷寻人,反正嗔儿觉得,您这么做,有些不对!”

孟青夕无奈的摇摇头,她何尝不知道,殒奴的到来,就是一场骗局,他还是火烧青岚小筑,害死自己母亲的凶手,孟青夕无数次提醒自己,要恨他。可是每每想到殒奴,孟青夕眼中,都会浮现起殒奴和自己被困在罔山时,独处的那几日,他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件事,他的每个表情和笑容,都深深刻在孟青夕脑海中,让她不能忘怀。

“不仅你不懂,我也不明白。”孟青夕幽幽开口道。

刚入了青梧苑的内堂,便见青梧苑的丫鬟红杉,拎着个竹箩,一脸的困惑的模样。

“红杉。”嗔儿叫住她,“你拿着什么呢?”

红杉福了福身子,开口道:“嗔儿姑娘,这事说来奇怪,这竹箩不知什么时候放在门廊上,刚刚我去探看,发现里面都是红罗炭,而且都是劣等的红罗炭,可是咱们府上,从来都是用上好的炭,尤其是小姐屋里,不仅府上供,七殿下…哦不,黎王殿下也会着人来送些,不过那都是上好的炭,这劣等的红罗炭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还不快去扔了。”嗔儿忙说,“一旦混了,呛着小姐怎么办!”

红杉正要拿起竹箩往外走,孟青夕却突然想到什么一样。

“慢着。”孟青夕开口道,“炭放下,你走吧。”

红杉愣了一下,遵照了吩咐,便离开了。

孟青夕拿起竹箩,细细看了一会儿,似想到了什么。

“小姐,这炭脏手,您别碰了。”嗔儿提醒道。

孟青夕不理嗔儿,她掀起盖在竹箩上的封盖,将炭倒在地上,在竹箩最低层,有个帕子,似乎包着什么东西。嗔儿瞪大眼睛,孟青夕拿起那个帕子,虽然帕子已经脏了,却还能在帕角看到一个绣着的“苔”字,而帕子里包着的,是个看起来不起眼的虎纹铜锭。

“这…”嗔儿彻底糊涂了。“这怎么回事啊?”

“嗔儿,我们曾在坊市里找到那个目击钱梁凶案的小贩赵五,他卖的,便是这种劣等的红罗炭。”孟青夕压低声音,开口道。

“是啊,难道这是他送来的?”嗔儿突然意识到什么,忙的开口,“这不对啊,后来不是说,他才是杀死钱梁大人的凶手,畏罪自裁了吗?”

孟青夕望着手中的帕子和虎纹铜锭。

“那这些个又是什么?”嗔儿问道。

“这个帕子,应该是春苔的。”孟青夕镇定的回答道,“至于这个虎纹铜锭,是她要给我的。”

“春苔?”嗔儿打了个寒颤,“她…她不是也死了吗…”

孟青夕思忖道:“你可还记得,那日我去找赵五,哥哥恰巧出现,拦住了我。”

嗔儿用力点点头:“少爷说,他是去拜会同僚去了…”

“赵五做了证,不出几日便畏罪自裁,春苔也做了证,却也失足落井。”孟青夕露出迟疑表情,“事情竟真的都这样凑巧吗?”